“我们这些闲人哪有什么大事,”三太太生就的桃花眼、笑模样,一句话说的抑扬顿挫,让人听不出她是何意思。乐氏一愣,没有接腔。
似是察觉到气氛的尴尬,三太太忙展颜一笑,“没什么大事,这不是过几日就是子谣的生辰了么,老太太的意思该办还得办,你二婶管家不得闲,叫我来问问这事怎么办才好?”子谣是子诺的亲妹妹,自小在京城住的,经此父母双亡的大变故后,也是闭门不出,日日垂泪。
“既然是太夫人说的,三婶怎么不问太夫人,倒找我来问了?”
“瞧我没说清楚呢,是你打听打听这些年你们在京中都是如何办的,好向太夫人回话呢。一来你们一房多年在京中,只怕各项规矩和我们乡下都不一样,二来今年的事情更为难,这生日若是往大里办吧,怕大家说闲话,哪有居丧期间大操大办的道理,往小里办吧,就怕子谣心里认为父母不在了,我们这些做叔叔婶婶的薄待了她。所以才来问问往年都是怎么办的,再合计合计今年如何办。”
乐氏想想也有道理,如今婆母不在,大房的事情确实只有自己可以商量,便说,“子谣最得公婆喜爱,往年生辰也是热闹惯了的,母亲一般早早就在天宝楼订了新首饰,绮罗坊订了新衣裳,到了正日子那天,白日是相好的闺中密友前来道贺,晚间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庆祝,一整天歌舞不绝。如今,要做到这些怕是有些为难。”
“可不是么,你二婶愁的就是这个。子谚她们的生辰都是自家人一起吃个饭,至多姐妹之间互赠个手帕香囊什么的。这打首饰做衣裳的钱可从哪里出呢,再说我们乡下小地方有钱也没得买,客人更是不好请,到时候办的冷冷清清,只怕子谣更要伤心了。”
乐氏叹了口气:“我说的也是往年,子谣也不是小孩子了,又摊上这样的事情,家里的情况她也知道,办的如何还能计较不成。”
“哎呦,那有这么简单?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不是说了么,为父母服哀是人之常理,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天天闷在屋子里伤心也不是事情。正好趁着生日请了人来走动走动,散散心。虽说是对着子谣说的,你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给我们听的啊。”
请安的时候乐氏只顾着自己生气了,倒真没注意旁人都在说什么,一时也没什么言语接话。陈氏见乐氏完全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对自己说的话几次三番的都不接腔,对这个侄媳妇的为人行事已经有了大概的认识,便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走了。
陈氏从毓霞院出来,到邱氏所住的绮茂居转述了一遍乐氏的话,就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清泰院,叫了自己的陪房管妈妈来,打发了一屋子丫鬟出去,陈氏压低了声音说,“你可知道我今天去毓霞院时听到什么,子诺娶了个好媳妇,居然不想让姨娘肚里的孩子生出来。”
管妈妈闻言吓了一跳:“她真的那样想?阿弥陀佛,铃兰一个无凭无靠的妾,就是生了儿子也碍不着她什么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她就是气不过罢了,女人妒忌起来可是不要命的。哼,还都御使的女儿呢,也看不出有什么出挑之处,没想到心肠还如此歹毒。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可不能就这么顺顺利利的让大房延续了香火。”
“太太您要做什么?老太太还在呢,这要是让老太太查了出来,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啊。更何况,就算他大房没了孩子,对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放心,我既然要做,肯定不会让老太太查出来是我做的。她不是不许我分家么,那我就让这家宅不宁,我看大房还住得下去住不下去。你且按我说的去做,咱们看他们如何收场。”
且不说陈氏和管妈妈嘀嘀咕咕的商量,慈安堂里,子谣垂泪对老太太说:“孙女如何不知道祖母的好意,只是父母刚走不久,孙女怎么忍心大张旗鼓的庆生。就是平常的庆贺孙女亦不愿参加,那天孙女愿到庙里进香礼佛,求佛祖保佑父母在天之灵得到安息,也保佑哥哥嫂子身子康健,铃姨娘能平平安安的为我们俞家添个儿子。”
老太太搂着子谣不住的摩挲,“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好。可怜你父母在时何其宝贝你,原想着细细为你挑一个好人家,没想到左挑右选尚未定下,就双双离你而去。如今你也十六了,亲事还没个影,再守三年的孝,到时候可怎么说亲,你叫祖母我如何不着急啊。”
一句话更是逗的子谣垂泪不止,“祖母快别说了,都是子谣的命,我也不要嫁人,宁愿去庙里伺候佛祖。”
“胡说,傻孩子,还不到那一步呢。有我在一天,必给你挑一个合心顺意的好人家,不会委屈了你。唉,古话说叔叔婶子一大群,不如爹娘两个人。看今天你二婶三婶的样子,就知道这话不虚了,还有你那个嫂子,听着你的事情却连一句话都不说,我听金画说她这段时间都没去看过你一次,真真不懂事。”
“嫂子自己也病着呢,如何能来看我。”子谣小声的说了一句。
“也不知道她那是真病呢,还是赌气呢,唉,没一个叫我放心的。算了,这生辰不办也罢,你若是想到庙里进香,昨天你哥倒是也和我说,想去什么王儿庙看看,说那里的菩萨很灵验,到时候让他陪你去可好?”子谣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绮茂居里面邱氏也正和林嬷嬷商议子谣生日的事情,她这个当家媳妇其实没多大权力,若是办的太好一来公中没有预算,难道要自己贴钱,二来满府的其他小姐都看着呢,难道子谣就比谁高贵不成?可是若办的不好,老太太那里第一个就不愿意,正愁得了不得,老太太打发了金珠来说,姑娘生辰那天要到庙里去上香祈福,让她预备好车马就行了,邱氏大大的松了口气,忙答应了下来。待金珠走后,她向林嬷嬷说:“到底还是子谣懂事,她这么着即全了孝顺之名,又免了我的烦恼。”
林嬷嬷点头说:“正是这样,姑娘是明白人。老爷太太的事情虽说太意外,让人接受不了,但是日子还得过不是?若是一味的还装娇小姐,只怕以后的日子更难过。”这个林嬷嬷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陪房,她和邱氏的母亲原是同宗的远房姐妹,年轻的时候选到宫里当宫女,在宫中一呆就是十年,放出来后她不像旁的宫女再嫁或者留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教养嬷嬷,而是回到了原籍,一个人买了房子独居,如此一个人又过了好几年。有一年遭逢天灾,很多地方都颗粒无收,流民四起,一股乱民经过她所住的村子时,将包括她家在内的几十户村民家中都洗劫一空,她无奈之下只好投奔自己的远房表姐,就是邱氏之母,虽然之后乱民很快被官兵镇压了下去,但是因为邱氏之母对其十分照顾,她也就在邱家住了下来,待邱氏出嫁,她自愿跟到俞家。邱氏平日里对其十分尊重,管家十几年来,一般日常琐事不会去打扰她,但是每逢大事必找她指教一二。
“谁说不是呢,老太太就是还没看透这一点啊。如今咱们家哪能和以前一样呢。前些日子扶柳偷偷和我说,老太太在叶大人来的时候提了提子谣和他孙子小时候的事情,被叶大人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老太太就自个儿气的晚上饭也没吃好,一个人在佛堂坐了两个时辰。说起来叶大人和俞家几辈子的交情了,却也不愿在儿女亲事上委屈一二。”邱氏叹了口气:“老太太还是这么偏袒大房,只顾着为子谣张罗。可怜我们子语,好好的一门亲事黄了,还有子谚,虽说年纪小一点,但是也到了该相看的时候,如今可去那里找好的去呢?”
“太太莫急。”林嬷嬷说话向来慢条斯理,带着宫里的沉稳老练,“头年是杜夫人上赶着要把女儿许给咱们语哥儿,左不过一个庶女,他家真不愿意也就算了,语哥儿是男的,还可以等几年,倒是谚姐儿,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嫁人对于女子来说那就是第二次投胎,不能不万分慎重。只是这婚姻嫁娶,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如今我们自己门楣不高,待要攀那高门大户,若是婆婆不喜,丈夫不惜,姐儿嫁进去也是受苦,所以姐儿要想嫁得好,还是看语哥儿,若是哥儿能和大房的诺少爷一样中个进士,姐儿的亲事就好说多了。”
邱氏想想自己的遭遇,正是这个道理,自己虽有丰厚的嫁妆,但是因为父兄都是商人,也只能嫁个庶子,这些年来辛苦劳累的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却也不见丈夫和婆婆多么喜欢,“您说的有理,只是,语儿读书这些年,别说比不上子诺,就是子评也多有不如,我和老爷也都有些灰心,就连先生都说语儿资质平平,写的文章太过朴实。”说到最后有些脸红。
“我的太太,资质这东西,谁又能说的准呢。却不闻大器晚成?当年姜子牙八十岁拜相,之前又有谁看出来他封侯拜相的资质呢?咱们不说这远的,就说本朝的前宰相卢大人,四十岁才中的进士,和他一起中进士的同年中成家的都为数不多,而他不仅儿女几个,甚至大女儿都成婚了,为此还被同年们背后讥笑。可人家毫不在意,从六品主事做起,勤勤恳恳,忠君敬业,年年考绩都是无可争辩的优,放了外官之后更是体察民情,修水利,重农桑,轻赋税,平诉讼,历任知州知府府丞数职,所治之地都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连皇上都知道了他的名声,有一年考核时亲自召见,彼时他已届花甲之年,在金殿上仍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奏对得宜,皇上也连连夸奖,特擢其入内阁,五位宰相中排名第三。他封相之日,那些个年少的同年大多还在四五品的中流官职上挣扎。可见中举不在年老年少,也不在于考试时那三篇文章写得如何花团锦簇,关键是务实肯干。我看语哥儿也不是那等花言巧语之人,若是肯下功夫再磨练几年,再加上名师指教,不愁不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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