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二嫂终究是隔了房分了家的,难道孩子的满月和周岁也都回回请了她来操办不成?”
一句话提醒了老太太,益发生气的说:“你还知道你二婶是分了家的不方便啊。到现在你知道当家主母的用处了吧?你说说你说说,我总是让你待乐氏好一点,你非要拧着不听,到底把她气走了。如今你母亲又不在了,竟是还要我这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你们出面操劳。唉,还有正栾,也是个不省心的,拖到现在也没娶个媳妇进来,弄得这俞府后院连个正经管事的人都没有,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太太越说越伤心,站起来就到里屋去了,秦妈妈赶紧示意乳母抱了胖团子跟了进去。剩下子诺、子谣和四叔面面相觑。
俞四叔嘲讽的看着子诺说:“我今天可是被你拖累,白白的受了一顿教育。”
子诺面无表情:“我看是正好反过来吧,四叔回来之前祖母对铃兰一向很好的,今日之事说不定是祖母是怕您老人家逃婚,才杀我这只鸡给您看的吧。”
“呵,好小子,有能耐了啊。我记得你以前都是万事不开口的,今日怎么如此伶牙俐齿。你放心,你四叔这次肯定会老老实实的娶海氏进门的,倒是你,还是多多操心母亲给你留意了个什么样的继室吧。要说也是,你当时要是低声下气的赔个不是,说不定乐氏她娘也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非要闹到两败俱伤,如今再娶来也未必比乐氏就好。”
“没有用的。”子诺的眼底一片平静:“当时我无论如何做也是没有用的,他们家是早就铁了心要和离的。我日前接到京中朋友的信件说,乐家已经给她找好了婆家,下个月就要嫁过去了。”
“什么?这么快?怪不得当日她们如此嚣张,原来是要离了此处另攀高枝去了。是哪一家这么不长眼,一个再嫁的女子也抢着要。”
“是徳贵妃娘娘的娘家兄弟乐平伯。已经四十多岁了,一年前刚死了老婆,因此倒也不嫌弃她是曾嫁之女。听说贵妃娘娘也很赞同这门婚事,还亲赐了一柄玉如意给乐氏添妆。”
四叔眼里精光闪动,久久不语。子谣在一旁也有些怅然。看得出来这事对哥哥的打击不小,可是世道就是这么冷酷无情,在权势面前任何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俯首帖耳。乐氏的父亲是都御使,乐氏的几个兄弟都在朝中做官,其中一个哥哥又把持着九城兵马司这样的重要部门,是毫无疑问的当权派,当然是多方力量争相拉拢的对象,而乐家呢,也急切的希望巩固壮大自己的家族势力,联姻自然是上上之选。可偏偏乐家无论嫡庶只有乐如晴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任由她白白浪费在这个离京城有千里之遥的小山村呢?这一场婚姻才是真正的各取所需,在这样的“天作之合”面前,乐平伯的年纪和乐氏的再嫁都不是问题。看来乐家在众多力量中还是选择了徳贵妃啊。也是,虽然六皇子是个哑巴而且已经被封了王爷撵出京城,但是徳贵妃依旧屹立后宫十数年而不倒,在这混沌未明的情况下看起来胜算多一点啊。
这天傍晚上灯之后,子诺才踟蹰的走进了兰晖阁。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有很多散落的纸张,子诺拾起来看了一下,都是些“S、W、O、T”等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铃兰静静的趴在一边枕着手臂睡着了,几缕丝发垂在秀丽的脸庞前,在跳动不安的火苗掩映下益发显得娇弱。子诺心中一痛,忙上前摇醒了她:“累了就到床上睡去,刚生完孩子就坐这木凳子,小心落下病根儿。”
铃兰迷迷糊糊的被他吵醒:“好白露,别推我了,等我弄完了这些就睡。啊,老爷~~,是你来了。”
子诺没好气的把她扶上床:“生完孩子要躺满一月才能下床呢,你可倒好,这么急着下床做什么?”他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纸:“那是什么,值得你这么费精神的弄?”
铃兰低下了头,那些纸是她正在做的“SWOT”分析,就是“Strength(优势)-Weakness(弱势)- Opportunity(机会)-Threat(威胁)”分析,这也是她上学时留下来的老习惯,用管理学方法帮助自己理清思路。可是刚才她苦思冥想了好久,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是劣势一大堆,优势几乎没有,机会找不到,威胁却时时存在,一时之间愁肠百结,居然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如今子诺问起来,她自然不敢说实话,只好委委屈屈的岔开话题说:“也没有弄什么,早上想见你你不来,我一个人躺着好闷。”说罢欲言又止的勾了他的衣襟轻轻的摇啊摇啊。
子诺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我这不是来了么……”
两人俱是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之后,还是子诺先开口:“坐月子是女人家的大事,你再不可这样作践自己了,无论我来还是不来,你都要好好养过了这一个月再说。”
“难道你以后不能常来了么?”铃兰很敏锐的抓到了她话中的重点,再抬头时也是珠泪盈睫:“子诺,我还没有见到我们的孩子呢,他,好不好,我想看看他。”
这话说的子诺又是心中大痛,慌乱的说:“孩子很好,你这几天不要想太多,等你身体养好了,还愁没有见的时候么。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我叫白露来给你安置。”说罢急急的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就出去了。
铃兰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心下已是一片清明,看来早上三星打听的消息是正确的,老太太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养重孙,同时也告诫她唯一的孙子不能再沉迷于“美色”,这时候如果一味的装可怜或者撒娇撒痴的提要求,只会让老太太对自己更加反感,也会让子诺夹在中间难办,越发要逃离自己。前世的自己就是看不清这一点,才和老公越闹越僵,教训可谓深刻,这一世的自己更是连胡闹的资格都没有,唉,铃兰痛苦的挠了挠头,前世的自己每天忙工作忙家务忙减肥忙补眠甚至忙着在晋江上看文,觉得生活中那件事都比带孩子有趣的多,如今,她终于不需要亲自抚养孩子了,自有他的曾祖母和父亲来疼爱他,有丫头婆子奶妈日夜照顾他,可是为什么她空落落的这么难受,感觉就像心被摘走了一样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个留言和收藏的人的支持,默默努力中……
☆、洗三礼
铃兰到底没有参加孩子的“洗三礼”,只能躺在床上听三星一点点的和她讲前边的热闹,自从孩子出生后刘妈妈和金屏就回到老太太身边了,其他的丫鬟虽然没有裁撤,但也都不是很尽心,常常跑的找不到人。倒是这丫头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想了几天后来和铃兰说自己哪里也不去,要像白露姐姐一样忠心耿耿的服侍铃兰。铃兰只当她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她从此真的改了在外面乱说乱讲话的毛病,就是打听到什么也只说过铃兰一人听,成了铃兰身边又一个得力的帮手。
这日三星正坐在床边,一边绣着个胖娃娃抱鱼图案的兜肚,一边给铃兰细细的讲洗三的每一个细节:“老太太给小少爷娶了小名叫“安哥儿”,大约是祈求平安的意思;那天的外人里除了二太太带着二小姐外,还有一些俞家的远亲;二太太给安哥儿带了一个巴掌大赤金盘龙长命锁,打造的极为精细,还抱着他逗弄了好一会儿,显见是很喜欢小少爷的。二小姐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绷着个脸,安哥一见她就哭了,还是大小姐赶紧抱过去哄好了的。俞家远亲多是送了一些小衣服,小鞋袜什么的,只有一个什么珠大奶奶送的东西丰厚点,是一对儿挂着长生果和铃铛的小金镯子,小少爷带上后还叮叮的响呢。”
“洗三用的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有什么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猪胰皂团、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色色都是簇新的,另外备下了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等等,弄的可全了。”
“添盆的时候老太太放的是个笔锭如意的金裸子,咱们爷放的是岁岁平安的金裸子,再往下大小姐放的是个年年有鱼的金裸子,把陈妈笑的合不拢嘴,那吉利话真是一嘟噜一串的往外冒,再没个停。到了响盆的时候小少爷哭的可响亮了,手脚乱动的,一众太太小姐都夸说小少爷健壮可爱。”
“洗澡的时候陈妈还有话说呢,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还有‘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压四村。’姨娘你说,她每个孩子洗三的时候都这么说,哪有那么多的知州知县够做啊。”
“哦,对了,最后穿好了衣服还要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三打状元及第;再拿起秤砣比划三下,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比划三下,说长大后头紧脚紧手紧;还把金银锞子往小少爷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反正花头多的不得了,也亏得我们小少爷配合,除了响盆的时候再没有哭,只瞪着两个黑油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住的看人,可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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