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黎不放心跟来,见两女扭成一团,大步上前,一把按住紫嫣,看着某朵好声哄到:“朵朵,看看有什么关系,离你师傅远点就是了,再挣扎手上怕是要起淤青。”
话音一落,紫嫣悲愤交加地用力点头,指了指璇霄的方向,又指了指旁边那处茂密的芭蕉丛。
某朵这才明白她是说偷听,脸上一红,十分配合地移了过去,芭蕉叶茂密而青翠,躲在下面,全身都带了几分凉意,不过离着师傅这么近,一想到他冷漠的眉眼,看了看自己的馒头手,不由就恨得牙痒痒,心里很不爽。
紫嫣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乱动。
某朵凝重点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心绪渐渐清明起来,就听听他们说什么。
璇霄背对着偷听的三人,某朵看不到他的神色,其他几位大人物面色不善,声调拔高,带着几分冷厉煞意,尖锐入耳:“上仙别忘了当年与修罗族先王的约定,凤帝家的小丫头你都收得,淩歆宫主为何又收不得了?修罗王族的的揽星术独步天下,不但可预知未来,还可趋吉避凶,寻找应劫之法,那小丫头命中带煞,上仙迟早为其所害!”
某朵瞪大眼,呆滞片刻,额上“刷”地划下三条黑线,淩歆……谁啊?
命中带煞?
切,老娘与世无争,煞着谁了?小心告你诽谤!
不过说到这揽星术她倒是有几分兴趣,千万年来,修罗王族的预言从未失准过,传说其预言有洞悉天地变化,令江河易改的威力。
“无妨。朵朵的事不劳诸位长老操心,有什么事,凤帝自会管教,璇霄身为她的师傅也会担着。”
璇霄的衣袂在风中翻动,声音清越,某朵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神色间从容不迫的淡漠,不知怎么,心口泛出微微的涩意。
几位修罗组的长老似乎很不满意,一个个摇头叹息:“那孩子空有容貌,才不惊人,但预言所示,毕竟非比寻常,上仙切勿意气用事。”
“淩歆宫主身份尊贵,容貌也不比她差,才识更远胜于她,又对上仙一往情深,数千年不曾变过,只是想拜个师而已,又不是逼婚,上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上仙如此优执迷不悟,吾等十分忧心。”
……
看他们言辞切切,时而神态冷然,时而面色焦灼,时而唉声叹气,时而长篇大论,恁多的大人物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某朵顿时了悟——原来是来帮人拉皮条的。
囧。
本公主空有容貌,才不惊人,却劳烦你们大费唇舌,实在是惶恐,各位辛苦了。
那什淩歆对师傅一往情深啊……这是怎么了,父皇被抢走了,师傅也跟她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祝黎这个八卦主播,就更是如此,这消息一传回去,大家登时炸开了锅,那边还在七嘴八舌,某朵一回到厅里,这边也议论得分外痛快。
围坐桌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几乎要挤在一起,一个个格外严肃,原原本本地悉心分析。
花女王眯着一双丹凤眼,面色不善,义愤填膺:“依我看,咱们不能太被动,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什么叫空有容貌,才不惊人?老娘的闺蜜有这么差劲吗?!这欺人都欺上门来了,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这么坦白的说出来呀,分明就是红果果的挑衅行为!”
祝黎安慰地拍拍某朵垮着的小肩膀:“都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凶着呢,别看璇霄大人平时闷不吭声的,那可是个厉害的主,不是几句疯言疯语就能挑拨的。所以朵朵,你要相信自己,别信那帮混蛋说的话,你的才貌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对自己多点信心啊。淩歆宫主?切!她算个啥呀!除了气质可能出众一点,学问可能大一点,性情可能温柔一点,她有什么比得过你,想做璇霄大人的弟子,让她做梦去吧!”
会叫的狗不咬人?咳,这比喻,实在有才!
某朵分外认可地点点头,认真地提出疑问:“……不过,除了气质、学问、性情,我还剩下什么跟她比……”
话还没说完,某朵另一边肩膀已经被花女王狠狠拍了一下,痛得她几欲飙泪,偏偏始作俑者一脸肃然地环顾周遭,正色道:
“说得极是,咱们朵朵虽然没什么内涵,做璇霄大人唯一的弟子着实委屈了人家,不过这是非人力可改变的事实,咱们别跟自己为难,也别较真,璇霄大人都不嫌弃,关他们什么鸟事!现在啊,不争那柱香也得争一口气!朵朵,如果那什么淩歆敢亲自上门来挑衅,你就给我往死里抽,有什么事姐姐给你担着!修罗族那帮混蛋再敢说这种大实话,我找老祖宗借拴天链去,天狐一族的可不是吃素的,天都能拴,修路族算个毛,保管叫它全灭!”
付珩不赞同她的做法:“紫嫣姐姐,你可别乱来,修罗族全灭倒是小事,可万一你失手把天给拴了,天界那帮神仙全掉下来,砸着人怎么办?就算走运没砸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啊,你这是破坏环境!”
……
某朵揉着被花女王拍得发麻的肩膀,头顶是成群的乌鸦呱呱乱叫,全身挂满黑线……
老天爷哪,这群人就是您派来毁我的吧!
大家还在说得热火朝天,可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脚踏风火轮,一溜风地逃回房间,飞快地关上门,气喘吁吁躺在玉石地板上,一抹额头,尽全是冷汗!
原来嘴真是可以说死人的,再听他们“鼓励”下去,铁定会呕血而亡,将小命交代在自己人手里。
正喘着气歇着,窗帘微动,一道黑影闪过,鼻中窜入抹滑腻的异香,贴着呼吸,极不爽利,心头警铃骤响,揉了揉鼻子,侧了身,耳朵贴着地面。
听了一会儿,某朵踮着脚尖,趴在门上,还没站稳,身后骤然一道手刀狠狠朝她劈来。
“你……”话音未落,脚底踩上滑石,猝不及防,整个人稍稍一歪,恰恰避过,那黑影如影随形,重拳挥来,指尖逼出一点尖锐冷芒。
风声呼啸,虎虎生威,某朵知道厉害,慌忙侧身,压低下盘,鬼使神差狠狠一拳击中他腹部,另一手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去,指尖诡异地寻到他颈处,恰恰扣住。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啪嗒”一声,亮了。
“朵朵好身手!”
随着三声鼓掌,一身淡青宽袍的璇霄唇角含笑,缓步而出。
“……是谁?”某朵神情有些僵硬,刚才质问未果的两字,被口水呛了两声,脱口而出。
璇霄眼波一闪,伸手拉住她:“这是修罗族四大长老之一,北珉,朵朵放了他吧。”
“修罗族四大长老?”一字一字,某朵从牙尖蹦出这几个字。
宫灯明亮,照得地上那人无处遁形,他眸中倏然闪过抹懊恼。
璇霄伸手为某朵弹开衣上的灰尘,指间微微一抬,北珉眼瞳狠狠一缩,知道璇霄动了杀机,悄悄把右拳缩回袖中,起身,踉踉跄跄地开门离去。
璇霄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朵朵很聪明,不与他斗法力,知道用招式更容易制住他。”
某朵回神,依旧很不爽地斜睨着他:“师傅过奖了,我虽然没有七窍玲珑心,空有容貌,才不惊人,却最擅记人,师傅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我敢对他下杀手吗?”
想到有人要跟她抢师傅,某朵的心里有些泛酸,相处这些年,若说没察觉他的心思,对他没半点感觉,未免也太过自欺欺人。
只是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面对小夜和楚涟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三位老大不管是谁,她都招惹不起,干脆头一缩做只鸵鸟,谁也不得罪,装傻得了。
只是,这段时间师傅有些反常,以前还比较内敛含蓄,可现在好似有了肆无忌惮的架势。
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璇霄的唇贴在她的耳侧,热辣辣的气息喷了上来,稍麻稍痒的触感袭来,某朵心中一颤,但听他语气分外柔和:“这么几天了,还没消气?如果不是砍了几天树,朵朵的身手能长进得这么快?”
他的眸光温柔,双手缓缓扶住她的腰。
某朵脑海一片空白……又来了又来了,色诱用上瘾了,这回决不上当!
慌忙按住他的手:“那个……师傅,我怕痒,你的手能不能收回去?”
旖旎的气氛登时消散。
璇霄挑了挑眉,听话地把手从她腰上移开,为她拉好略略散乱的衣襟,举止风雅有礼,笑意多一分则热切,少一分则冷淡,适时得恰如其分。
明亮的宫灯,柔和洒落了他一身,即便是一袭简单的青衫,穿在他身上也自有宠辱不惊的淡雅风姿,也衬得他眼眸清亮,较之夜色,越发黑得纯粹深邃。
“这样看着我干嘛?”某朵被他看得头皮有些发麻,师傅大人表现得越是从容,心计则越深沉,去人界留学一年,他都能跟去就近看管她,而且栽在他手里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心提防为善。
“嗯?”璇霄尾音微微一挑,夜色下,那眼眸儿恁是清亮照人,温润得紧,某朵却背脊蹿起阵寒凉,他笑道:“没事,朵朵也早点歇着吧。”
知道某朵还在跟他闹别扭,璇霄也不急,轻声叮咛几句让她小心点之类的话,便风姿卓卓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