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喊完之余,还推了他一下,但陛下在轻微的晃动几次之后,依然毫无动静。
“父皇!”这下,某朵可是毫无保留地喊了,并且声线抖得厉害,玩玩而已,要这么逼真吗?
一嗓子吼完,所有沉醉于或没沉醉于笛萧美妙音色中的人都被勾出了魂,全部扭头来看陛下这边。
他们心中似乎都已有了一种先入为主的预感,所以当看见陛下仿佛进入无我境界的样子后,所有的人都顷刻变色。
随侍的穆御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只见他敏捷地窜到陛下跟前,搭脉搏的快准狠让人叹为观止,然后便屏气凝神,面色变幻莫测。
这一刻,天地万物好像都失去了声响,就如电影镜头的慢近一般,连呼吸的声音都变的缓慢而凝重。
穆御医最后在这无声的庄严和肃穆中抬起了他的头,把四周的人们环顾了一遍,感到如果不说点噩耗出来,简直就对不起大家的感情似的,可是本着他坚定不移的职业情操,还是只能据实以告:“陛下他……睡着了。”
没错,陛下确实是睡着了,然后像千千万万个睡着的人一样,第二天又醒来了,不仅醒了,精神还格外的好。
匪夷所思的病重,又奇迹似的康复,这之间的大起大落足够人们去忘记期间各种解释不通的过程。
不过,虽然一些本该很重要的环节被诸人无视了,却有些事情让她们一辈子也没法忘记,比如陛下之前说过的“临终遗言”……
“陛下你居然说老身太折腾!”
“什么有孩子的人?有孩子做辣妈不可以吗?”
“陛下,我跟风音像没脑子的笨蛋吗?”
“没想到在皇上眼里,臣就是个爱吊书袋的人!”
陛下在书房被一群讨伐者团团围住,任他们怎么闹,依旧浅笑如风,远远站在是非圈之外的某朵,冲他正笑得高深莫测。
父皇,希望你下次撒娇换种比较直接的方式,我们累点是无所谓,可你堂堂凤帝犯得着这样折腾自己吗?
……
这事告一段落,天凤宫风平浪静了几个月。
到了年尾,天凤宫又热闹起来了。
“今年过年不收礼,收礼就收脑白金。”
在电视上出现这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的同时,我们的陛下也正寻思着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给身边的人发发礼物,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年中的勤劳苦干,勉励大家在新的一年再接再厉。
去到将军府,老太君正在品茶:“老身这新摘的杭白菊不错,陛下尝尝,去去嘴里的油腥味刚好。”
陛下气定神闲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笑地点头称是,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朕没什么油腥味可去。”
补充完了水份,老太君开始滔滔不绝……
在她发表以拉郎配为一个中心,以俊男美女为两个基本点的言论时,旁人基本插不上嘴,所以陛下只能尽力做个合格的听众。
此时,明丽的阳光透过花窗照进来时,光线中还是带着丝丝的温暖,太阳舒适的触感、菊花茶的薄雾、榻上打盹的白猫……陛下只觉得老太君的声音忽然飘得很远,又忽然走得很近,一层层的在他脑内回荡着,好似湖面上的涟漪,最终变得无边无界。
好不容易等老太太停下喘口气,陛下赶紧问道:“新年老太君想要什么礼物?”
陛下的笑容十分真诚,天狐一族是整个朝堂的中流砥柱,于公于私他这个做老板的都应该对老太君有所表示。
“老身想要喝喜酒。”老太君很不客气地说出了她的新年愿望——同时也是她这辈子一直不曾中断过的追求。
但是最近没有人要结婚啊……陛下犯难地思考着,半响才说道:“老太君……这个喜酒也不是想要喝就能随时喝道的。”
“陛下果然是不待见我这老婆子啊!口口声声要给老身送礼,老身说出来了又不干!”
面对老太太的悲情攻势,陛下叹了一口气:“朕呢,不做乱牵红线的事,况且就算想赐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紫嫣、紫夙、青萝都有主了,她们的子女最大的六岁,最小的还不到一岁,全部都属于法律婚龄之外……所以,老太君你还是换一个愿望吧。”
“要是这也不行,那陛下你就自己纳个妃子啦!”老太君看见陛下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禁来气地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噗!陛下一口茶喷了出来,瞬间从老太君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
在去书阁的路上碰到青萝,于是陛下又问:“青萝,辛苦了一年,新年想要什么礼物?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书。”
青萝每年提的礼物名单都是书,陛下对这点已经烂熟于心了。
“臣今年想要一部《妙法莲花经》,也好祈祷宫中诸事平安。”
“青萝果然是见解非凡,品位超群。”
青萝今年既不要孤本也不要善本,只要了本市面上寻常可见的经书,又加之她还有心为大家祈福,陛下怎能不欣慰呢?当然是无比的欣慰。
“这可是要陛下亲手抄写的才最有效用呦!”
还没等陛下欣慰完,青萝的一句详解顿时让他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最好是汉语藏语各一遍。”青萝最后补充道。
*
从书阁回到天凤宫,紫嫣、紫夙两姐妹正在帮邱析贴对联,既然是过年总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紫嫣,新年想要什么礼物?”朵朵的闺蜜,陛下每年都要送上一份新年礼物,就当给晚辈发压岁钱。
紫嫣立马就回道:“我想要熏香!”
“那简单啊,说说看想要哪种?”陛下点点头,这礼物还算正常。
“我要的这种熏香乃是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又要雨水这日的天落水十二钱,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了,合着花芯研磨的粉末,盛在旧瓷坛里,埋在梨树根底下,待到春分时再取出。”
默了好半天,陛下揉了揉眉心:“……这……这是熏香?”(不好意思,这其实是冷香丸。)
“怎么了陛下,不行吗?”紫嫣一脸的失望之色。
“那个,紫嫣啊,要不……再换一个吧?”
“……那好吧。”某朵的表情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退而求其次”的潜台词。
“王母给朵朵送了一瓶三界难寻的千日凝香,陛下也替我要一份吧。”
看到紫嫣确确实实做出了让步,陛下小欣慰了一把,殊不知,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紫夙你呢,想要什么做礼物?”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我家宇晋身体康寿,孩子们平安长大就好了。”紫夙很小声地说道。
如果只当客套话来听,这是个很讨喜的“礼物”;若当成具体任务来听,这又是个任重而道远的世纪工程,所以陛下的心情实际上是既感动又叹息。
*
“哈哈哈哈哈……朵朵求你别追了,饶了我吧!”某嫣跑得快断气了。
“你给老娘站住!”
“那边的是些什么人?”一个刚进宫干活的小杂役指着宫道尽头一追一逃的两个女人,问着身边的中年杂役。
中年杂役迅速打掉他伸出去的手指,轻斥道:“别乱指!伸个手指指点点的成何体统!那是公主!”
“公主?”
小杂役在家乡里没见过“公主”,不过听说“公主”这种人都是又漂亮又优雅的,可是,这位公主跟他听说的有很大出入啊,漂亮有余,可优雅嘛……
似乎是看穿了菜鸟的疑惑,老鸟好心地提醒他道:“以后你要留心一点,别大惊小怪的,那边那位……”老鸟没用手指,只是小小的比划了一下那个张牙舞爪正在追人的小女人:“是陛下唯一的公主,不过我们私下都称公主为‘大侠’!”
“……大侠?”
跑出一身大汗,酒精也随之挥发,恢复正常的某朵气喘呼呼地走回天凤宫。
邱析和风音已经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的发作,之前看见她一阵风的追着紫嫣出了门没有太慌张,如今看她脚步沉重的回来自然也没有太吃惊。
“朵朵,陛下在找你呢。”邱析递上一条毛巾给她擦汗。
“父皇找我什么事?他在哪儿?”
“你房间。”
某朵回到房间,陛下笑吟吟地问她:“朵朵,新年想要什么礼物啊?”
某朵诚心诚意地乞求道:“父皇,我想要治好自己‘酒后无德’的毛病。”
陛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莫说他办不到,他本身也绝对不想把这难得的乐趣给抹杀了。
“这礼物难度太高,父皇送不起,换一个。”
“……奇珍异宝、绫罗织锦、荣华富贵,我都拥有了……”某朵以一种类似忧愁的口气自言自语,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因此,我最想要的就是通过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东西。”
“然后呢?”被她那样盯着,陛下便也跟着心里越来越没数。
果然……某朵开始提她宏观缥缈微观广泛的“愿望”了:“然后请父皇先闭上眼睛。”
看到他忐忑地闭上双眼,某朵露出得逞的笑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迅速的“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