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颜离开了,花妖儿也识趣地离开,可不想碍在这里,免得她多瞧一眼阿萌,又被某个黑心肝的男人威胁着要挖了她的眼睛。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阿萌这才撑起身子,狠狠地拍开虞月卓伸来的爪子,怒道:“还不去清洗一下伤口?我都摸到那里出血了。”
虞月卓没动,见阿萌难得胆肥地直接迎接他的目光,甚至敢命令自己,虞月卓最终败退了,让她在床上坐好,叫丫环打来清水。
阿萌的身体还很虚弱,甚至身子使不出力气,只能靠坐在床边看着他,固执地不肯应他的意思去歇息养病。虞月卓没辙,只好决定速战速决。
虞月卓并没有让人进来伺候,当着阿萌的面脱下那件染血的外袍,露出里头的白色中衣,然后再慢慢脱下最后一件亵衣。虞月卓有意无意地挪着身体让自己背后的伤口避开阿萌的目光,不想让她瞧见。
阿萌伸着脖子盯着他的背,可是发现这男人一直有意无意地挡着自己的目光,终于又怒了,怒道:“转过来,不然我不介意自己下床去亲自看!”
面对难得霸气侧漏的阿萌,虞月卓只能再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将背后的伤口呈现在她面前。
当看清楚他背上那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痕时,阿萌倒吸了口气,眼睛都红了,心里头一阵酸痛,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第107章
看到她脸上的泪痕,虞月卓明显怔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阿萌是个从来不喜欢哭的人,无论受到怎么样的伤害,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最多红了下眼眶,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声而难过地哭泣——当然在床上被他欺负时不算。
这让他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好像那些眼泪流进了他的心,掐住了他的呼吸一样的难受。
“别哭了,我没事……”
虞月卓伸手想为她擦去那些会让他难受的眼泪,却在他触及她的脸时,她侧首避开,然后自己用袖子胡乱地将眼泪擦干,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坐下来。”
虞月卓挑了下眉,眼里溢满了温柔,然后很听话地坐到她身边,顺应着她的要求,让那双无力的手轻轻地抚过他后背伤口旁的肌肤,那一片伤占据了他背部三分之二的面积,看起来颇为恐怖又狰狞,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地方。她的手划过肌肤时带来的酥麻触感与伤口的疼痛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让他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
以为他很疼,阿萌赶紧收回手,轻声问道:“很疼么?”
虞月卓回过身来,将她的手握住,微笑着摇头,“不疼的。”
阿萌扁了扁嘴,信他才怪,不过男人喜欢逞强,更不会喜欢在女人面前示弱,疼得要死也要撑着维护他们的男性尊严,这个她理解却不苟同。
大概是阿萌的表情太直白了,虞月卓很快便昧着良心改口道:“嗯,其实也挺疼的,不过都是为了你受的伤,一切都值得!是不是很感动?感动的话以后要听话哦,无论我提什么要求都不准拒绝,知道么?”
“……”
阿萌木然着脸,心道这男人果然太邪恶了,更会顺杆子往上爬,她不该表现得太明显的。不过嘛,她现在心里还感动着,估计就算他提再变态的要求她都会一口答应。幸好他不知道这一点,没有趁机提什么邪恶的要求。
经虞月卓一翻煞风景的话,阿萌顿时没那么难过了,虽然她现在无力下床,但还是决定为他做些什么,拿过打湿的干净毛巾,为他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渍。
虽然虞月卓说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却是很粗糙的处理,看这情形,估计是当时情况紧迫只能随意地处理了下,一路又赶着回来,只是简单地上了点伤药,连绷带都没有绑,血肉黏着单薄的亵衣,伤口看起来十分可怕,让阿萌好不容易止住的难过又开始泛滥。
虞月卓光着上半身让阿萌擦试血渍,心中一片柔软而安静。
等清理了伤口后,虞月卓将金创药递给阿萌,阿萌又开始上药,她自小就是个倒霉催的体制经常大伤小伤不断,久病成医,多了便也懂得怎么处理一些皮肉伤,所以现在为他处理这些外伤还算在行,等涂好药后,然后才拿过一旁的绷带为他缠上。这一过程中,阿萌做得很慢,也很细致,并且因为身体经历了一次毒发而有些使不上心,但却固执地为他处理了那一片可恐的伤口。
“除了这里,还有别的伤么?”阿萌忍不住问道,就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伤,或者肺腑有内伤之类的,若不是现在夜深了,她几乎恨不得直接叫太医过府来给他瞧瞧。
“没有了。”虞月卓随便披了件衣服后,便回到床边将她搂到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苍白温凉的脸颊,说道:“这是掉下悬崖时受的伤,不过我没有像阿尘那样倒霉地被困在地宫。说来,那未尝也不是他不愿意出来之故。”
“他不愿意出来?”阿萌惊讶了,“为何?”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记忆被人强制修改过,他想要寻回自己真实的记忆。”
阿萌听得心中一悸,下意识地想起了容颜,不禁有些犹豫地问:“那他和阿颜……”
“谁知道呢。”虞月卓十分不负责任地说:“咱们都是旁人,想再多也没有用。而且你现在还有精力想别人的事情么?还是将自己的身子养好再说罢。”
说着,虞月卓将已经眯着眼睛神色疲倦的阿萌往怀里按去,侧着身与她躺在床上。
阿萌此时也是强撑着,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到他的话总觉得不对味儿,但却来不及想那么多,咕哝了一声,伸出手到他背后轻轻摸了下,才安心地睡去。
直到确认她睡着了,虞月卓才伸手摸了下她微凉的面颊,小心地起身,将被子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确认被子里的热气不会漏去,才放下帐幔,自一旁的架子上拿起衣服慢慢地穿上,最后将一条镶着宝石的腰带系好后,再撩起床帘看了眼被子里的人,方轻盈地离开了房间。
虞月卓刚出了房门,一个黑影过来,停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夜一,我离开这些天,外头有什么异动么?”虞月卓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奇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特别碜人。
“西山营中有两人行事诡秘,他们是定远将军与平威校尉,与刘国舅的人私交甚密……天音宫的花似玉负伤逃亡,下落不明……”
虞月卓静静地听着,虽然离开半个月,但却仿佛没有离开一般,心里雪亮着。等夜一禀报完后,心中已经有了决策。
待夜一离开,虞月卓回首看了眼身后紧闭的门,淡淡地拂了下衣袖,身体轻轻一跃,跳到了院子对面的一面墙上,然后几个纵跃消失在黑夜中。
**********
西城,三清巷。
夜色深沉,孤月隐入乌云中。
虞月卓站在一栋看起来很平凡的府第前,抬首看了一眼门楣上的牌匾,简单写了“阎府”二字便没有其他的装饰了,看着实在是挺寒酸的。
不过虽然寒酸,但是凡是清楚里头住着什么人的,都不会因此而小看或瞧低这处平凡的府第。
虞月卓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朝一旁的围墙走去,身体轻轻一跃,如鬼魅般掠过了墙,就这么直接翻墙而入,如入无人之地般,在这座林木葱郁的宅院里熟门熟路地穿廊过院,直到来到一处厢房,倏地停下了脚步,聪灵的耳朵轻易地捕捉住屋子里头的喁喁私语声。
“……大哥,我真的做不到。”
“你还不能放开么?”
“……”
“既是如此,便由着他吧。”
“可是……”
“不用担心,若是事情不可收拾,我会亲自出面将他带走,不会让当年的憾事再发生。”
“……我不希望他再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他们都是无辜的。”
“这个世界有果就有因,没有谁是无辜的。小妹,你对别人永远比对自己好。所以才会让他如此紧追不舍。”
………………
然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虞月卓目光微闪,安静地将自己的身影沉入黑暗中,直到有人从那间房里走出来,纤瘦的身影有些踉跄,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然后屋子里头响起了一道极好听的声音,让人过耳难忘,甚比天簌。
“来了就进来吧。”
虞月卓微微一哂,大大方方地从黑暗现身,推门而入。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可以看出屋主是个比较勤俭而质朴的人,简单的摆设及物什,透露出一种优雅简约的意味。而那人背对着门口,只留给人一个十分具有魅力的背影,看着就是个有修养的男子,让人无端地幻想着正面的长相会是如何的英俊非凡。
然而当男子转过身来时,却是一张让人极其失望的平凡到没有任何特色的脸庞,仿佛一落入人群中就能泯灭于众一般丝毫的不起眼。
男子一双琉璃眸扫了虞月卓一眼,叹道:“天雾山果然是凶险之地,那一卦我没有算错。你的伤势如何?还能撑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