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孙紫面对扶筐的挑衅突然没有了往日的冲动感觉,沉吟着不知如何回答,采儿见状忙上前答道:“回公子,这事不怪姐姐,都怪我课了一卦,说姐姐今日凶星在南,而游船也正好是往南去的,所以……”。
扶筐打断采儿的话,“你可知这虎跳崖正在织女湖的南边?”
孙紫吃了一惊,“不可能,我们明明是往回走的?”
扶筐却转过头去不再理她,孙紫很是愤怒,这扶财神个性也太喜怒无常了吧,可恨素月竟如此痴迷此人,将来若能嫁给他恐怕也得许多忍耐。
孙紫也负气转过头去,只和张建说话,“我们几个在路上贪玩,去路旁的树林中采野果,谁料到离大路越来越远,在一座山谷的树林里迷了路,我们在里面转了很久才出来,最后不知怎么又到了这悬崖边,最初是紫儿不小心掉了下去,幸好有素弯她们和两位侠士相救,紫儿才捡回一条命,谁知乐极生悲,素弯又掉了下去……”孙紫哽咽道,隐去了素月不小心撞在素弯身上这一节。
张建看到孙紫流泪,又开始手忙脚乱,“紫儿,别哭,都是表哥不好,让你受苦了……,你,我还让你打手心如何?”
孙紫听了张建的话,破泣为笑,“打手心?怎么打?我现在就要打!”
张建憨憨一笑,竟真的伸出手掌来,孙紫也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我打了,表哥从此不必把这事放在心上,要怪也只能怪紫儿自己,与表哥无碍!”
表兄妹二人完全无视周围诸人,沉浸在浓浓的兄妹情中。
扶筐冷哼一声,干脆转身走向草丛深处。
“回公子,孙姑娘最初的确是走在回头的路上,不知为何她们转了一个圈又折向南边的虎跳崖方向,那树林和悬崖俱有古怪,恕属下无能,实在看不出是何方高人和何种手段。”
扶筐凛然道:“你且详细说来,她们是在什么地方转向的?那树林和悬崖到底有何古怪?”
“孙姑娘一行是在一路边摊上喝了凉茶后,折向南边的,属下正好隐在南边,看样子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方向已经改变,至于虎跳崖下面的山谷树林,迷雾重重,属下兄妹惭愧,陷入其中用尽方法也无法突出,后来浓雾突然间又消失,属下发现孙姑娘一行正在爬往山顶,而不远处就是山谷的缺口—她们来时的路。”周青满面迷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扶筐。
扶筐神色凝重,深思半响,示意周青继续。
“后来,孙姑娘殿后,竟然在属下眼前突然失踪,最后是那位叫素弯的姑娘无意中触到小路旁的一块石头,才发现原来是那块石头有古怪,只要是人接触到石头就会消失不见。待到属下兄妹赶到时,孙姑娘和素弯姑娘已经命悬一线。”
“那素弯为何会掉下悬崖?”扶筐又追问。
“至于素弯姑娘掉下悬崖,”周青黯然道:“都怪属下疏忽,本以为她们已经脱险,再无大碍,就离她们远了一点,素月姑娘起身的时候没站稳,撞了素弯姑娘一下,素弯姑娘本是要顺势倒向孙姑娘的,但是素弯为了不连累孙姑娘,向旁边歪了一下,直接掉下了悬崖,当时属下兄妹想救援都已经来不及。”
扶筐变色道:“你确定是素月撞向的素弯?”
周青肯定地点头,扶筐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扶筐两指并拢,迅速向周青眼睛点去,两道柔和的红光映入周青的瞳孔中,周青只觉得双眼中一阵清凉的水流淌过,再睁眼时发觉眼前一片清明,分外舒服。
扶筐说道:“你们兄妹二人这次做得很好,我特给你开眼,以后所有的障眼法之类的东西都对你没用,你们还是继续保护孙姑娘吧。对了,你妹妹在去年时已经去了奴籍,你们可以安心了。”
周青兄妹大喜,对着扶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道:“谢公子大恩,属下兄妹定不辱命。”说罢二人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黑暗的草丛中。
第五十八章天帝义女
扶筐缓缓步入谷底的树林中,轻轻拨开一丛茂盛的树叶,一丝雾气从树叶间逸出,扶筐鼻子轻嗅,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雾气里有法术的痕迹,而且这树林中明显曾有人布过上古奇阵——锁雾阵,只是布阵之人好象法力不太足,仓促凌乱,漏洞百出,否则凭孙紫的小聪明,是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这人会是谁呢?扶筐隐在冰冷的黑暗中,思绪却回到万年前。
那时天织机完整无缺,织女宫中处处欢声笑语,七色织锦在宫中飞扬,浩阔的天际祥云缭绕,天帝最喜欢的就是在天庭中闲看人间的凡人们仰望天空中的七色祥云时惊喜和羡慕的目光。
天帝决定收最美丽的七位织女为义女,以七色为名,各掌一神梭,归司人间水利桑蚕的扶筐星君座下。
扶筐星君,王母的亲外甥,从小便天赋过人,年纪轻轻便位列仙班,入主仙女最多的织女宫。
那时的扶筐星君虽是众仙最羡慕的仙君之一,但扶筐自己最热衷的仍是修行,除了织女宫中例行的聚会,扶筐基本上是在闭关修炼之中。
以至于当他发现七织女集体失踪时,才发觉大错已铸成。
七位织女结伴下凡间游玩,红梭遇河间府董太守之子董永,一见钟情,互订终生。
某日,织女们在一深山水潭洗浴时,竟遇到傻乎乎的光棍汉放牛郎孙守义,鬼使神差地偷了一件紫色衣服,硬生生地将紫梭哄去做了老婆,还生了一双儿女。
更严重的是蓝梭一不做二不休,还将在织女宫中桃花潭中修炼的南海老龙王最疼爱的孙子给拐带走了。
老龙王天天上织女宫寻扶筐要人,当时那个焦头烂额,至今想起来扶筐都记忆犹新。
后人不明真相,只知一段牛郎织女的佳话,却不知是七位织女集体私奔。
扶筐赶在天兵天将去捉拿红梭和紫梭之前,来到董家,看到的是一幅平凡的人间夫妻和乐美满的生活景象,扶筐从来没见过红梭如此开心过,幸福溢满眼角眉梢。
红梭见到故主,并不惊慌,只是从容自请惩罚,并言道:“红梭自修道成仙以来,只有这短短三年方才觉得原来自己想要的正果还是在人间,就算命丧诛仙台,有了这三年,红梭也觉得值了。只是辜负和连累了星君,红梭将来若还有活命的机会必偿还星君。”
扶筐本是满腔怒火而来,见到红梭的从容,反倒疑惑了,在他的思想里,仙人们必须得修炼不懈,其它一切影响修炼的东西都是十恶不赦的,尤其是这种私自下凡,还仙凡通婚这种触犯天规之事。
难道是自己错了,或者是红梭沉迷太深?
扶筐又来到孙家村,从前仙姿绰约的紫梭布衣木簪,怀抱幼子正在田间地头陪着放牛郎劳作,一派怡然自得,眼里丝毫不见想象中的抑郁悲伤。
扶筐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播种,浇水,再到劳作间歇的休息,紫梭温柔地用袖子擦去放手郎额头上的汗水,一家人坐在田头就着白水啃食粗糙的面饼,不时传来孩子稚嫩的甜甜地叫爹娘的声音。
扶筐终究是善良的,他虽不明白她们为何选择用这种绝决的方式背叛天庭,但他看明白了她们的幸福和开心,这是天庭最缺少的东西,所以扶筐最终没有出去见紫梭,不想破坏这一家子最后的幸福时光。
这时,久不见踪影的蓝梭出现在扶筐的旁边,轻轻地说:“星君,你可看明白了?”
“明白……,亦不甚明白,不明白为何怂恿她们私自下凡的是你?”
“我不喜欢织女宫,讨厌千年复千年的周而复始,我喜欢听你的箫声,讨厌天织机枯燥无味的吱吱呀呀,更讨厌你一闭关就是一年……”。
蓝梭喃喃地说着,扶筐猛地回头,“所以你就要毁了织女宫?你可知道你犯的错牵连有多广?你不但害了红梭和紫梭,还有可能让天织机停止转动,万千大小世界从此将因无雨而消失?”
蓝梭从没见过扶筐生气的样子,珠泪滚滚下,嘶声道:“我知道,这些我全都知道!可是我再也不想看到姐妹们和星君像活死人一样,千年万年无喜无悲,无生无死,无思无想地关在那牢狱般的织女宫中。星君,你知道死的悲伤,生的欢乐吗?你领略过心系另一人的情爱滋味吗?不管是凡人,还是仙人,都应该有人性,若全然泯灭了人性,那就不是人了,那还要修什么仙?成什么道?”
“谬论!凡人和仙家本就不同,凡人追求的是一时一世的贪欲,仙家追求的是极乐永生,若这样一点点寂寞都忍受不了,还配称作仙吗?还有敖渊龙孙在哪里?”
扶筐难得的声色俱厉让蓝梭神伤不已,“事已至此,星君再埋怨蓝梭也已无用,红梭和紫梭自会感激我让她们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星君将来说不定也会庆幸有今天的事故。如果天帝怪罪于星君,星君只说都是蓝梭教唆的红梭和紫梭下凡成亲,星君其时正在闭关中,此事星君毫不知情,天帝和王母最是疼爱星君,顶多是免了星君的职,从此星君就做个闲散仙人也罢了,蓝梭若能侥幸留得性命,定会为星君端茶递水,服侍星君到时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