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奕想起萧琳,终于开口不自觉的问道:“司徒九郎,你是为本世子还是为她?”
仿若冥想一样的司徒尚反问:“世子殿下想尚如何回答?”
李炫奕气结,司徒尚悠然的跟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子殿下君子乎?”
“司徒尚你心悦于她,本世子管不着本世子看上的人若是没人欣赏,那是本世子眼光不好。”李炫奕笼在广袖的手掌攥紧,对比司徒尚的淡然,李炫奕多了几分的愤怒:“如你是只为了同本世子争不必牵扯到她。划出道道,本世子接招便是。”
司徒尚玩味的说道:“世子殿下是不是太小看萧苑之女?同殿下相争在朝堂,在戍边军和北府军唯一不在的女子身上,殿下风流不羁,在下却洁身自好,在下以为比殿下更为有资格。”
李炫奕微微前倾身子,掩藏起心底的焦虑,嘲讽反问:“汝敢为她违背祖训?司徒家嫡长房必然迎娶士族嫡长女,百年传承下的祖训,过目不忘的司徒九郎不会不记得。”
司徒尚垂下眼牢,李炫奕乘胜追击,“既然你不敢,别去打扰她。司徒九郎,丹阳真人和萧居士可不是好惹之人,况且姚不应该被世人非议。”
“言尽于此,本世子告辞。”
李炫奕起身,对着司徒九郎拱手,“谢过你救命之恩,然再相遇,本世子不会让,君亦不用手下留情。
在李炫奕走后,司徒尚眼底染上无奈,“世子殿下焉知我不会违背祖训?”
“九郎君,京城的消息。”
司徒尚听见动静恢复了平时的谪仙之姿,隔着垂下的竹帘问道:“回话。”
“贵妃娘娘捎来口信,祁阳侯夫人曾建议借着秦王世子遇刺的事儿可打压下不尊司徒的士族,寒门庶族愿意配合。”
司徒尚扬声问道:“贵妃同意了?”
“娘娘不知该如何因此向九郎君请教。”
“命人回话告知贵妃,士族再不孝亦不会在吴郡行刺秦王世子,士族再有败类之徒,亦由士族处置,不必劳烦寒门操心。司徒一族位列士族之首,凭得是祖上功德,并非依靠打压不服的士族。若是士族有惊采绝艳的人物可恢复士族以往的荣光,司徒尚愿俯首听命。”
“喏。”
回话的人远去,司徒尚托起茶盏,“京城,早晚亦得去。祁阳侯夫人好算计。”
泰王世子在吴郡遇刺是大事,在京城引起的波澜远比在吴郡还大。被孝穆皇帝破格提拔的寒门子弟上奏折表示是吴郡士族所为,好在秦王持重,当朝向孝穆皇帝言,李炫奕的救命恩人为司徒尚,如此压下寒门对士族的攻许。
出身寒门的官员反口说司徒尚救下秦王世子是阴谋之一,安排行刺再救下秦王世子,意图赢得秦王父子的好感,影响将来戍边军的立场。
不怪寒门官员如此敏感,他们能在朝廷上指点江山全赖孝穆皇帝的支持,而孝穆皇帝最大的依仗便是面丑无文采,好战事的秦王。
秦王能得到孝穆皇帝最大的信任,除了是一母同胞之外,最关键的是秦王做不上皇帝的位置。
寒门庶族也没忘记,大夏国姓李家一样是士族。想要保持住寒门的低位,除了紧跟孝穆皇帝步伐之外,要紧得是秦王断不能偏向以司徒家为首的士族。
如今朝野士族依然位居高位,但下面得小吏多事是寒门。士族子弟除了良莠不齐之外,士族本身的放荡不羁,受不得卑躬屈膝也使得大批有才学的士族远离朝堂,寒门好不容易等到了崛起的机会,如何都不能让士族重回朝堂。
千年传承下来的九品中正制度好不容易有些许的松散,寒门官员无论是为了能有伸展才学的机会,还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们都不会放过机会。
跪坐在官员中的唐大人耷拉下眼睑,一派胸有成竹的镇定模样。秦王被寒门士族官员吵得头疼,论诡辩之才,秦王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高坐于皇位上的孝穆皇帝沉默不语,只是眸底时而闪烁一下。
孝穆皇帝见秦王张口结舌,垂下的唇角微微上扬,自己这个六弟除了在疆场上精明之外,最是没耐心平衡士族寒门。
“皇兄,臣弟相信司徒九郎不是奸诈的小人。
秦王猛得从软垫上起身,虎背熊腰的身材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无法比肩,常年在疆场上征战磨练出的嗜血气势,不是光靠在朝堂上磨练出嘴皮子官员可比。秦王眼眶深邃,鼻梁挺直,不是时下流行的美男子,然在此时却更有彪悍之气。
他单膝跪倒到御前,声音不大,却如鸣钟般,“臣相信司徒九郎,他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臣感念司徒尚,但臣手中的戍边军是陛下命令臣训练出来抵抗胡人的,在陛下手中,将来戍边军的将帅并非一定是犬子。臣之后谁为统帅,一切听命于陛下,即便陛下让臣此时上交虎符帅印,臣绝不敢拖延。”
两边争吵的人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纷纷偃旗息鼓,孝穆皇帝走下高位,亲自搀扶起秦王,“六弟,朕相信你。炫奕那孩子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对他同皇子一般无二,他……”
“启奏陛下,秦王世子殿外侯旨。”
孝穆皇帝道:“炫奕?”
“喏。”
“安。”
孝穆皇帝按了按秦王的肩头,秦低垂着脑袋,佥銮殿门口人影绰绰,秦王世子李炫奕身着世子朝服,头戴小冠走进大殿,往日白净的皮肤晒得有些黑,五官深邃了几分,身上的浮躁奢靡之气少了,虽然他还是略显得稚嫩,但举手投足间显得从容平和。
“臣拜见陛下。”
李炫奕叩首,孝穆皇帝含笑道:“奕儿起身。”
孝穆皇帝对李炫奕不同臣子子侄的宠溺,显示秦王世子的地位,李炫奕跪直身体,朗声道:“臣学艺不精,辜负陛下厚望,辜负父王教导,臣之罪。吴郡遇刺之事,无论背后主事是何人,臣一是感司徒尚救命之恩,二是此事让臣明白臣的不足,臣不会再荒废光阴。臣不愿再以秦王世子为名,世人只言李炫奕。”
☆、第五十四章 心计
孝穆皇帝身着皇帝朝服眼底极快的闪过惊愕,李炫奕笔直挺立的跪着,往日的浮躁皆无,孝穆皇帝面对秦王时,唇边勾出欣慰的笑意:“六弟总是担心奕儿,如今朕看奕儿长大懂事了,六弟有此世子,朕亦放心。”
李炫奕瞥见秦王一如既往严肃的脸上隐约有一抹笑意,他俊逸的五官越发神采骄傲,朗声说道:“待到臣强过司徒九郎,臣才无愧父王之名。您怎么称赞臣都不过分。”
孝穆皇帝放声大笑,食指点了点李炫奕,豪迈的说道:“好,朕等着你强过司徒尚。”
“臣遵旨。”
李炫奕再次叩拜孝穆皇帝,秦王嘴角微微上扬,却对孝穆皇帝道:“皇兄勿对奕儿期望太高,奕儿无常性,不说赢过司徒九郎,只弱于司徒九郎一线,臣就心满意足了。”
李炫奕剑眉一挑,迎向秦王,打算辩驳的话在口中转了三圈,在如高山一般的父王面前,李炫奕回想以前的荒唐,知晓说得不如做的。
“奕儿,你先起来。”
孝穆皇帝示意李炫奕起身,含笑道:“六弟不信你,朕相信你。
司徒九郎号称谪仙,然非神仙人物高不可攀。奕儿有此自信,朕心甚慰,来人,赏秦王世子古籍,笔墨。”
李炫奕躬身道:“臣谢陛下的恩赏,臣卒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应允。
“奕儿。”秦王声音带着警告,李炫奕执着得看向孝穆皇帝”“司徒九郎之才臣自愧不如《孟子滕文公上》:“今滕绝长补短将五十里也,犹可以为善国。”
不善孔孟之道的秦王诧异的看着儿子,孝穆皇帝道:“奕儿果然进益了奕儿想要何物?”
“臣想去宫中藏书阁中翻看,九天兵鉴上卷。”
孝穆皇帝怔了怔,李炫奕接着说:“臣在书画古籍上很难赢过从小
涉猎于此的司徒尚,臣在吴郡见到北府军统领邀请司徒尚。臣想继承父王之志,在兵道上同司徒尚一决高下,恳请陛下应允。”
萧居士虽然将九天兵鉴上卷赠于秦王,然秦王对孝穆皇帝敬重忠心,在孝穆皇帝还是齐王之时就将九天兵鉴上卷献给了他秦王只是通读一遍而已。
“父王迟早要去戍边,臣不能时时请教,唯有向陛下求得恩典,在宫中藏书阁阅读九天兵鉴。”
孝穆皇帝凝视李炫奕许久“朕准奕儿所请。”
“谢陛下。”
李炫奕再次跪倒参拜,低垂下的眼睑挡住了眼底的异色,他再得九天兵鉴下卷的事情唯有萧居士和萧琳知晓毛绒团子不会乱说,萧居士更不会同孝穆皇帝说,李炫奕慢慢的合拢手心,他不是父王,永远也成不了父王。
回京的路上他反思了许久,往日的荒唐张扬多少是旁人宠惯出来的?无论他在外面闯下什么祸事,都有人帮着他收拾,他可肆无忌惮的行事,有了煞神之名,有些事他做过可有些事他并没做过。
孝穆皇帝转身再次坐上高位,背对着朝臣半晌,孝穆皇帝转身坐在龙椅上手臂自然垂放,沉声道:“秦王世子遇刺之事众卿还有何说法?”
一向是寒门庶族之首的唐渊大人撩起眼睑第一次正视宛若脱胎换骨的秦王世子,用眼神示意早就安排好的人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