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居士再次诱惑萧琳,“入我门墙也是读这些竹简而已,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萧琳从地上起身,走到婢女旁边,小手放到竹简上,箫居士合眼,笼在袖口的手紧握成拳头,动一次收徒的念头不容易,萧琳···萧琳···
“我很贪心的,几本竹简收买不了我。”
萧琳拍了拍竹简,眉宇间一派清明,骄傲的转身离去,“明日我去阳崖玉泉去水。”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箫居士嘴角翘得高高的,等到送萧琳离去,箫居士挑开竹帘,“收了。”
“喏。”
“主人即将收下一佳徒,奴婢恭喜主人。”
箫居士虽有欣喜之意,然眸子残留着几许的不满意,“我的徒弟可不是跟在萧菀后头的人。”
“女郎心眼太实诚,又随丹阳真人受了委屈,怕是一心都在如何压住祁阳侯夫人身上。”
箫居士长叹:“琳为璞玉,尚需雕琢,教导她,我放心。她心眼实诚有实诚的好处,太会审时度势的女郎,我算过她们。我能教导萧琳得东西从来不是如何同人争夺夫君,如何长保富贵尊荣,我能给她得是看尽江山朝局。谁言女子只能相夫教子?”
“当年的萧菀拘泥于找个有情人,遂我没收下她。若说世上的女子,最同我相像得人为淑妃武裳,然淑妃心太狠太无情。”
“主人?”
箫居士转身,鲜红的裙摆翻滚,箫居士悠远的说道:“我不想教导出一个只是知晓弄权正夺位得徒弟,即便站在最高处又能怎样?希望我的爱徒,有心怀天下的眼界,有知心人相伴的幸福,有子女孝顺的福气,不要像我,更不要像淑妃!”
“取水除了考验她的耐性之外,更为重要得是,我想看看未来的天之骄子谁对萧琳更为用心。”
“老奴知晓,您偏心秦王殿下,爱屋及乌之下,给足了世子殿下的机会。”
箫居士遗憾的叹息,“可惜···可惜···感情丝毫不由人,秦王同萧菀看着是多好的一对,偏偏他们两人不对付,当年渭水河畔,白白便宜了祁阳侯,哼。”
“一旦女郎两个都看不上呢?主人,老奴看女郎可比当初的丹阳真人更难把握。”
箫居士笑意僵住了,隐约有束手无策之感,“不会吧,萧琳哪个都看不上?”
“老奴看着悬呢,女郎毕竟是丹阳真人的女儿,性子随了其母。”
“罢了,姻缘的事情轮不到我操心,只希望萧琳耳聪目明,看准人。”箫居士长叹:“祁阳侯夫人只是萧琳前行的障碍而已,以她为目标,眼界太低了,这孩子还得用心教导。”
“您不就是看重女郎的那股子倔强?”
箫居士是怎看萧琳都是好的,“这你可说错了,我没看重她的倔强。”
她偏不说,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能看到萧琳长处。
次日清晨,天边鱼肚泛白,萧琳没穿华服襦裙,身着嫩黄齐胸短裙,在裙摆底下将柔软的裤脚绑好,踩着木屐,头发捆成个抓髻,穿着珍珠的头绳垂下,萧琳提着瓦罐出门。
在她身后跟着萧家指派过来的侍卫,侍卫们暗自打哈气。吴郡因士族的聚集之地,治安极好,带着侍卫只是防止哪个狂生吓到了萧琳。
沿途上,萧琳看到了在荒郊舞剑高歌的士族,大多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萧琳已经不像刚来吴郡时候的惊奇,士族的放荡轻狂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沿着山路,萧琳攀登青山,吴郡最为出名的山脉,以简单的青山为名,同吴郡各处的奢靡不同。
在山道中间的亭子上,萧琳意外的看到了司徒尚。
司徒尚高冠博带,哪怕在寻常的清晨,衣着完全可以参加宴会诗会。萧琳从未见过他狼狈放浪的样子。
萧琳向司徒尚点点头,提着瓦罐继续前行,清晨的风吹拂起宽大的袖摆,一簇发黄的落叶在空中盘旋,他高远漆黑的眸子深处印上了萧琳登山的影子。
萧家客院,李炫奕蹭得从床榻上翻身而起,“你说什么?她去青山取水?是那个老太婆让的?”
“是,箫居士的炼试。”
“我看是老太婆有意折腾萧琳,年岁一大把,不是老太婆是什么?”
李炫奕让人伺候他穿戴好,追出去。
第四十二章 心疼
晚秋凉风徐徐,青山山路上洒满枯黄的树叶,游人踩上去发出莎莎的响声。
李炫奕先是骑马赶到是青山脚下,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而上,袍袖一角沾上清晨的晨露,他翘起的眼睫上亦有晶亮的露珠,快步急行,在半山腰见到了司徒尚。
“你怎么在这里?”
在司徒尚面前,李炫奕不愿意露出狼狈,整理了袍袖,看司徒尚的高冠博带,他匆忙的梳妆,李炫奕刚起身,发髻是横斜的,轻声嘟囔一句:“矫情!”
司徒尚高远的眸子静若湖水,左臂微抬起,李炫奕看到了他手中的竹简,司徒尚右手扶着凉亭的围栏,清冷的语调可划破晨空。
“你又为何来青山?”
司徒尚几乎每日都会在此诵读,李炫奕脸上多了几分懊恼之色,烦躁的踢了山路上的石子,“我···你尽管读书,我不打扰你。”
李炫奕眼珠一转速度很快的越过司徒尚。
司徒尚双手展开竹简,转而依靠着凉亭的柱子,目光落在竹简上,悠然的开口:“秦王世子殿下坏人好事会惹人讨厌,青山之中,吵闹声不绝于耳的话,失颜面得不仅是你。”
“老太婆太折磨人,还不让人说?”
李炫奕回头怒视司徒尚,心怀忐忑的问道:“你在意萧琳?”
司徒尚若远峰的秀眉没有任何变化,“我只是明白她如今最想要什么?世子殿下生而富贵,无大不孝之举将来必承王位,然她同世子殿下不一样,无父可依,丹阳真人又远在三清道观。她若无毅力决心,只会泯灭于众人之中。再过十年,世人知晓祁阳侯夫人,不知她的名讳。”
李炫奕抬头看去,目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木,遥遥可见阳崖玉泉旁边有一抹亮色,李炫奕声音低沉:“泯灭于众人又能怎样?我看得到她不就好了?”
在他身边,萧琳怎会泯灭于众人之中?
“若她肯因为世子殿下而扬名,她不会到吴郡。虽然我不知为何去阳崖玉泉取水,她今日付出总会有收获。”
李炫奕嘴唇抿紧,腾腾几步向上登山,“不管你说得多有道理,我心疼!”
他这声低吼声,在青山上回荡。沉静宛若仙人没任何喜怒哀乐的司徒尚终于从竹简上抬起头,深邃不解的目光凝在李炫奕的身上,“心疼?”
秦王世子不可能常留在吴郡,他心疼能心疼几日?看萧琳取水的神态,司徒尚绝不相信只是一次两次,司徒尚将竹简合上,随后又展开,修长的手指紧扣竹简,眉头不解的簇起,迈出一步随即停顿下来,哑然失笑,他怎会有心疼如此软弱的情绪波动?修行尚不到火候。
秦王世子可任性妄为,他司徒尚却不能!
李炫奕攀登到山顶,看到萧琳蹲着身子,她白嫩嫩的小手揉着脚踝,裙边上沾上着灰尘,萧琳背对着李炫奕,因此看不到她的面色。
李炫奕脚下移动得更快,站在萧琳身后,慢慢的蹲下,“毛绒团子。”
萧琳回头正好同李炫奕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清晨的阳光洒落进他眼底,璀璨而又金亮,在黑白分明的瞳孔深处藏着一个小人儿,萧琳的手离开脚踝,慢慢的起身,但脚踝处丝丝的疼痛,让萧琳的站姿多了几分的勉强以及别扭。
不想被如此氛围影响,萧琳问道:“你是来阳崖玉泉旁边赏景色的?”
李炫奕手臂多了几分沉重,但却坚定的抓住萧琳的胳膊,将她按坐在旁边石头上,萧琳的腿向后缩,蹲着身子的李炫奕隔着底裤抓住萧琳的脚踝,手劲是轻柔的,但口中却满是抱怨,“都肿了,还乱动弹?安静的坐着。”
“放手。”
萧琳手足无措,手指不安的扣着石头,扣着衣裙,小声说道:“没事的···就是绊了一下···山路不平。”
越说声音越小,李炫奕手心的热度烫红了萧琳的脸颊。
他半跪着,为她除去木屐,纤细小巧的脚腕在他手掌上托起,只要萧琳皱眉,李炫奕会停下揉脚踝的动作。
在他手中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萧琳脸颊绯红,李炫奕一样俊脸红红的,“还说本世子是笨蛋,你自己好到哪去?走个路都被绊倒。”
萧琳推开李炫奕,重新穿上了木屐,萧琳说道:“我没事了,虽然你说不话不中听,但我还是谢谢你。”
脚下果然轻快了很多,萧琳几步走到阳崖玉泉旁边。从山顶的悬崖缝隙流淌出的清澈甘泉的泉水落在悬崖下各式各样的怪石围成的池子中,最顶头的石头呈现猛虎形状,萧琳一手扶着虎头,一手拿着瓦罐取水。
李炫奕有几分怅然若失,见萧琳取水,立刻跟上去,在她身边护着,“喂,你跌进水池中可就丢人了。”
萧琳侧头笑盈盈的说:“你说一句小心点,能怎样?”
“谁担心你。”李炫奕脸更红了一分,眸子多了囧色,眼角余光关注萧琳,仿佛在欣赏景色,“喂毛绒团子,你还得取水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