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魏大娘耳根子软,因为很多想法是她本身就有,却因为觉得自己只是姨娘强忍了下来的。被人一挑拨,就成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了。
☆、卷二 V 24 另起
挽翠见沈寄虽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头显然不如之前好,便关切的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奴婢让人去请大夫吧。”
“不用,我没有生病,也许这两天有些累。”请大夫只能让挑唆魏大娘的人高兴得逞,何况她本来就没有得病,只是被弄得心情很不好而已。
自己尊重魏大娘本来没有错,因为这份尊重她要出言管教自己也没什么。只是不该插手想往魏楹床上塞别的女人。除了这个,别的沈寄都无所谓。如今,唯一能制得住魏大娘,让她不敢再旧话重提的就是遵循这礼教的尊卑。沈寄并不愿意去跟她摆主子的谱。可是老夫子说得很对,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想要把握好不远不近这个度谈何容易。只是,过去几年相依为命的经历,让她对魏大娘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依恋,她还是希望魏大娘能认同她的。拿如今的身份压她,只能是彼此越来越疏远。
魏楹回来的时候见沈寄一个人闷闷的靠在榻上翻书,身边伺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便问道:“今天有什么事不顺么?”
沈寄合上书,“今天我去看姨娘,她说要把身边的丫头给你做通房。”
“她怎么掺和起这些事来了?”魏楹皱眉,自己去耳房把官服脱了换成家居服。沈寄叫了凝碧上茶,凝碧见他们要谈事,不用吩咐自己就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肯定是有人挑唆呗,耳旁风听多了想法自然就变了。还有她一直就觉得我不够格做你的妻子,如今这么做更是不懂事。从她角度可能也是真的担心我因此触怒族中长辈吧。”
“我去和她谈谈。”魏楹说走就走,茶都没喝一口。沈寄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转念想想,魏大娘是从来不会违逆魏楹的意思的,再说他们分属母子,也比自己跟她沟通来得好些。
魏大娘见到魏楹,就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小声道:“我不过是心疼你。”
魏楹没好气的说:“您都给人当刀使了,还是心疼我呢。”
“我、我怎么就给人当刀使了?寄姐是太霸道了嘛。”魏大娘忿然。
“不是小寄霸道,是我不想要旁的女人。”魏楹捏捏鼻梁,养母是一心为他好。说她被人当刀使来害他,她是接受不了。还是跟小寄说话省事,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她就能明白。
“世上哪有不想偷腥的猫。就算家里长辈给的,你怕是别有用心,可寄姐带过来的,总不用担心这个了吧。”魏大娘压根就不信沈寄说的如果魏楹有了别人,她就要离开的话。最多就是个威胁,多傻的女人才会甘于因此放弃正室的地位啊。因此她连说都没有说给魏楹听。
魏楹摆摆手,“我只信得过小寄。娘,如今,我和小寄是一体的,别人从别的地方暂时拿我们没法子,就只能想方设法分化我们,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总之,除了小寄,别的女人我谁都不要。”
“你、你怎么就被她给拿住了呢,还拿得这么死死的。”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养出魏楹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也是魏大娘此生的骄傲。可是就栽在寄姐手里,她怎么想都有些不甘。
魏楹笑了笑,“我乐意。”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就栽在她手里了。可是回过头去想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娘,魏家的人上上下下没几个对我们怀着好意的,您别再轻信他们。小寄不是替你找了个教人绣活的事儿呢,您就安心的教。等她开绣坊挣了银子,再安心的分红就好了。这不是挺好么,内宅的事就都交给小寄。”
“她、她行么?现在是没什么大事所以内宅暂时看起来风平浪静而已。”魏大娘不放心的问。二夫人一干人等有多难对付,她可是知道。就凭寄姐这个黄毛丫头,真的可以帮到楹儿?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在不断的进步。”今天小寄那个样子,显然是因为被自己亲近的人伤了在难过。魏楹想想都心疼,小寄为了他已经吃了很多不必吃的苦头。如今还要忍受他娘这样对待。
魏大娘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看了魏楹好几眼,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说出‘我乐意’来。可是她一贯是服从这个养子的,而且看他们俩这个样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是枉操心了。
“好了好了,我不管了,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只是个姨娘,我操这么多心做什么。”魏大娘说着眼眶红了一红。果然,再说什么当亲娘一样对待,也是有前提的。
“娘,你不要这样。你明知道我跟小寄都不是这个意思。”魏楹头痛的说。
“好了,不用说了。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再管什么事了。”魏大娘的声音里有着颓然和伤心。她和沈寄发生不愉快,养子完全的站到媳妇儿那边,一点不体谅她的苦心。
魏楹张张嘴,又闭上。自古以来,做男人在娘和媳妇里就是个为难。顺了娘心就会逆了媳妇的意。虽然他这个娘不是亲娘,不必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但是这两头却也都是他不愿伤害的。一个是对他有再生之德养育之恩的人,为他牺牲了十四载青春;一个是他倾心喜爱的人,可以为他去披荆斩棘,与他携手一世。
半晌,他叹了口气,“娘,您就当为了我,对小寄多一些包容。您不是也常说她不容易么。”
魏大娘看看他,记忆中很少有能让她这个儿子这么叹气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嗯。要在魏家立足,我帮不到她什么,你只要我不要管你们的事,好吧,这个我答应。”
魏楹知道要她改变对小寄根深蒂固的看法不容易,只得到此为止,又坐下叙了几句家常的话才起身离去。
沈寄正盘腿坐在榻上一个人在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正拧眉思索。
“一个人下有什么意思,来,我和你下。”魏楹在她身后坐下。
“我才不跟你下,我心眼没你多。”沈寄丢下棋子,看得出还有些郁闷。今儿如果是别人,她就算一时没有办法,也绝没有就这么忍下去的。可偏偏对方是挑唆了魏大娘来跟自己为难。如今林夫人的话应验了,她是自己给自己头上找了个婆婆。可要完全翻脸不认人,摆出主子的谱来,沈寄又有点做不出来。
“我已经同姨娘说好了,她日后不会再出头与你为难,不会再管我们的事情。”
“嗯。”
“别难过了,姨娘她想事情没那么透,你别跟她计较。”
沈寄心头本来就窝火,既是对魏大娘连谁亲谁疏都分不清窝火,也是对自己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等级森严的制度窝火,听到魏楹这么说,当即就不高兴了,伸手胡乱推了棋盘上散布的棋子一把,“现在是我在跟她计较么?是她一直看我不上眼吧。被人挑唆两句就出来为难我。”她在这个家里已经举步维艰了,魏大娘不说帮她还来捅她一刀。
魏楹把黑子、白子分别捡起装回棋篓去,然后才开口,“你生气不就是中招了么。”
“我是生我自己的气。”魏大娘的反应也算情理之中,是自己还不适应这个社会而已。也让沈寄看到,要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社会相当于是法定的那些礼教抗衡有多困难。她真的能跟魏楹守住一夫一妻的小日子么?
魏楹以为她是在郁闷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便笑着道:“小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换一个人到现在你的位置,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要是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人上辈子像林夫人那样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投胎时还没有喝孟婆汤。”
沈寄脸色一变,投胎没喝孟婆汤,说的可不就是她么。魏楹居然误打误撞一语中的。
只是,她上辈子不是像林夫人这样活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正为可以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啃老而高兴,然后脑子发热舍己救人就到这里来了。
魏楹看她脸色变了,忙道:“嗯,我不该拿你干娘举例,你别生气。”林夫人对沈寄很好,她感念在心,他是不该嘴快扯上她。不过,那个女人是够厉害的了。
沈寄摇头,“我没生气。算了,你累了一天才回来,坐下歇歇吧。我怎么可能跟姨娘去计较那么多,她的出发点还不是都为了你好。我要计较,也是跟背后捣鬼的人计较。”她的称呼不知不觉,也跟着改了。
魏楹揉揉额角,“内宅现在是这样,你看铺子的事是不是缓缓?那铺子的大掌柜的我是借口他们办事不力把人赶走了,直接提拔了二掌柜的起来暂代。至多就是生意差一些,但是帮着二婶捞钱的人赶走了,咱们的收益反倒能多些。我看你这么操劳,实在有些不忍心。银子以后慢慢赚就是了。”
沈寄点点头,“其实,我心头也有点发憷。如果内宅和铺子里同时跟我为难,我能不能应付得下来。”一开始到这个地方,她虽然只是个小丫头,但是在淳朴的乡间,就凭着一手好厨艺,她就能把让一个没有家底的魏家慢慢的走上奔小康的路,还供魏楹一路求学赴考,心头也不是不得意的。重生,还是有资本蹦跶的。可是如今的情势,可不是读了四年本科会做些美食就能应付得来的。她得一步一步的来,心急是肯定吃不了热豆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