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魏柏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什么,大哥你要闭门谢客?”
众人都看了过去,魏楹点头道:“对,闭门谢客。等这件事差不多尘埃落定了,再摆宴席庆贺冤情得雪。不然,明儿起我这府里就要不得安宁了。我们一家子被折腾了快两月,实在是想好好歇歇。”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道:“是这个道理!”
挽翠上来禀告沈寄,“夫人,宴席设好了!”
沈寄便站起来,招呼一众女客,“大家入席吧。刚回来,怕是有些简慢。”魏楹也招呼着男宾入席。今天一共也就四桌人,就在平时待客的偏厅就摆下了。
散席送客后,魏楹便吩咐人关了大门。此时那封信的猫腻大白于天下。虽然朝野、士林群情激奋。坚决要求清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陷害堂堂宰辅。但其实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剩下就是太子一党和平王一党去扯皮的了。不想被卷进去,当然是要闭门谢客了。不然,就是不掺和,每日上门来想探个究竟的怕是也少不了。他被关了快两月,其实已经很习惯闲适一些的生活了。每天早上不用四更即起,可以睡到自然醒。三餐定时,不用一直伏案批阅文书、解决整个朝堂的大事。每日打上两趟太极拳。他两颊长了不少肉呢。用十五叔的话来,在牢里养得是白白胖胖的了,比以前一副清瘦的样子看着年轻了三五岁。
沈寄睡了午觉起来,就让人把宝月斋和杳然居的几十本账本都搬过来了。然后把小包子、小馒头、小豆沙都叫了来坐在对面。就连摇摇车里呼呼大睡的小饺子和小莲蓉也列席了。
魏楹坐在躺椅上,看着摇摇车的幺儿幺女,笑看沈寄主持分家。
小包子有点好笑地道:“娘,不用这么急吧?”这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了啊。
沈寄道:“小馒头今年十三,再两年就到朝廷砍头的时候跑不掉的年纪了。还是趁早分出去的好!”
小包子脸色严肃下来,然后摸摸脖子。他今年十五,要是爹今年真被冤枉了,他是要陪着上刑场的。而且他是嫡长子,分家都不可能把他分出去。
小馒头挠挠头道:“娘,这分家说起来就我得的好处最多啊。”
小包子道:“砍头的时候多你一个又有什么好处了?你分出去了,万一真再出事,还能照顾被流放的妇孺。真有那一日,你嫂子、侄儿侄女我也可以交托给你。这种事难道一直让已经出嫁的姐姐来管么?”
魏楹有点笑不出来了。可是他已经身在局中,再抽身不得。官场波谲云诡,如今小寄准备留些后手,他自然也是支持的。防患于未然嘛。虽然往后估计不会这样的事了。宦海虽难免浮沉,但像这次一样被人诬陷叛国,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也不能就此退出,不然之前做事难免还是得罪了一些人的。墙倒任众人推肯定是不行的。在清明或者小包子能撑门立户前,他不管做不做丞相,都是不能完全淡出官场的。就是赋闲,也得让人看到他还有隐形的影响力。
沈寄拿了个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小算盘拨弄了一番,计算每个店的资产。一碗水还是得基本端平。等心头有数了,她开始分家。
“京城的宝月斋和杳然居归小包子。扬州的归小馒头……”沈寄一边说一边将面前的账本分成了五摞,然后自己动手写了文书。宝月斋和杳然居已经开遍全国,方才盘算下来,折算成银子约莫四十多万两。每个儿女名下能分到八万两多些。
至于魏楹名下的产业五成归小包子,不动产都在这里头。三成归小馒头和小饺子。两成分别给小豆沙和小莲蓉将来做嫁妆。如今住的宅子和淮阳老宅、祭田以后都是小包子的。小馒头他们四个也都各得了京城一栋宅子。京郊别苑和成亲时买的那栋小宅子沈寄留下。以后老了可以去住住。
不过魏楹名下的产业现在不会真分开来算,一大家子的嚼用都会从这里头出。她和魏楹将来养老也全从这里头出。当初分家的时候这笔资产差不多有二十万两。如今经过沈寄十多年的经营,也有四十万两左右了。
小豆沙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看着属于她的那一摞账本、房契问道:“娘,那我到底有多少产业?”
沈寄拨着算盘道:“我帮你算算。嗯,折合成银子十二万两左右。不过到你及笄的时候,这几家铺子肯定要增值的。”
小豆沙星星眼,“好多哦!”她如今每个月才二两银子的零花。幸亏王爷和大姐姐时常补贴,另外买调香用的香料、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公中开销。不然,真的是不够花。一下子有了十二万两,这该怎么花呢?
看她美得冒泡的样子,沈寄又道:“二哥有二十八万两,三哥和小弟有十五万左右。都比你多!你和小妹一样多。娘的产业是给你们均分的,但爹名下的是按时下的规矩分的。我们一大家子一年大概花销一万两。你爹不当官了,家里的宴请、家外的应酬会少不少。当然,收的礼也会相应减少。这样一年的花销应该在五六千两的样子。”
小豆沙点点头,“哦。”她去慈心会的时候听说过穷人家一年就用一百两银子不到。而且铺子会钱生钱,这么算下来她一辈子都用不完了啊。至于比哥哥们少些,大姐姐和她讲过,别人家的姑娘就只有一份嫁妆,根本不可能分家里的产业的。爹娘已经非常厚待她们姐妹了。
小包子道:“娘,我听说小姑姑的嫁妆银子还没有凑够。将来四妹……”虽然听起来有十二万两,但里头不少是不动产。到时候还需要压箱底的现银呢。四妹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王妃来的。
魏楹道:“到时候如果不够,你们当哥哥再给她添妆就是了。不过十二万两也该够了。再说还有十来年,铺子、酒楼的出产都给她攒着就是。”
小包子点头,“儿子知道了。”到时候不够,他做长兄的自然应该给补齐。让四妹风风光光的嫁进皇家,不被任何妯娌轻视。
沈寄道:“哦,对。明年你们小姑姑出阁,娘答应了借五万两银子给她。小姑姑说会在她的产业里每年还一部分。和你们讲一声。好了,就是这样了。都没意见吧?”小豆沙嫁给八皇子,应该不至于出现要借银子才能置办齐嫁妆的说法。
“嗯。”三个大的都点头,两个小的继续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影响。不过想想为什么要此时分家,除了小豆沙还觉得很好玩儿笑吟吟的,其他人可是笑不出来了。
沈寄把写好的分家文书递给魏楹。魏楹用私章盖了,让人送到京兆尹衙门。回头加盖衙门的印玺之后,一份放在衙门里留存,另外五份给五个儿女。小包子、小馒头的自己收着,小豆沙他们三个交由沈寄保管。
徐茂次日上衙看着白纸黑字的分家文书,笑叹道:“这两口子还真是说分家就分家。动作也忒快了一点!”说完让师爷拿出印玺啪啪啪加盖了大印,然后通知魏家来人领回去。
拿到回执,沈寄让小豆沙又描了一张请柬,把方清瑕请过来做客。让小包子把这件事知会她一声。
方清瑕听完道:“这种事不必告诉我的,伯父、伯母真是太客气了。”虽然媳妇儿还没有进门,就把家给分了有点奇怪。但是魏家出了这么多事,未来婆母要这么做也事无可厚非的。
小包子问道:“因为是不合常理的,所以还是得告诉你一声。那你觉得怎样呢?”
“我也觉得好男不望爷娘田。当年伯母那么艰难都维持了生计,我到时候嫁过来就直接享福。长辈给了,那就接着,以后好好孝敬呗。”那天回去大伯母就和她说了,魏家要分家,然后婆母的嫁妆会均分给儿女。但大头肯定还是他们这一房的。而且魏家最有价值的根本不是金银也不是产业,是未来公爹的人脉。那些,将来也都是要传给他们这一房的。
方清瑕笑着把大伯母的话也都说给小包子听了。
小包子皱眉,“你也是这么想的?”
方清瑕摇头,“除非魏伯父从此不再回官场了。否则这些人脉,应该不是传给你的。”
小包子笑笑,“嗯,开始我爹是指着咱们的长子。后来我不是说要加冠之后才成亲么,娘又生下了小饺子。所以这个人选就换成了小饺子。这样年岁上才合适。而中间承前启后的人会是清明叔。他其实是我小叔叔,十五叔公的儿子。而我,将来想走的是一条名流学者的路。我考中举人后,就会暂时停下,然后到各地书院游学、讲学。慢慢开始著书立说。最后的目标是国子监祭酒。因为我不可能就只顾着自己逍遥一生,什么都交给清明叔、小饺子承担。我也入官场,可以给他们分担压力。至于再往后,咱们的儿子如果有潜力,小饺子肯定也会扶持他的。因为这些资源是爹的。”
方清瑕听到小包子说他将四方游学讲学、著书立说的时候,眼睛便开始发亮,“唯愿伴君看河山!”
小包子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日子,你我是志趣相投的。你也不用只伴我看河山,我知道你和我娘一样,不是愿意只做附庸的女子。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写成文章流布四方。爹娘年纪其实不大,这分家的举动在我看来挺好玩的。就是我娘为了换一份心安。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他们一定是不希望我们就守在身边,宁可我们游走四方。我们成亲后就在外头游走十来年,逢年过节回家。等到父母真的上年纪了再回来支撑门楣,照看老的、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