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沈寄如今还是每次赶集都去镇上卖东西,引来一些不三不四的客人调笑,要不是隔壁的二狗子护着,她都有些不想去了。家里只有几十两银子,怕是不够魏楹上京的花费,她想多挣点。于是比从前更加的卖力。她如今雇了三个村里老实本分的妇人打下手,卖的品种也有七八种那么多。一个月下来可以瑱哥五六两银子。不知道魏楹和淮阳魏氏的人对上之后,那些富户到时候还会不会赞助他上京赶考。所以,她原本打算买房子买地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
魏楹在听过裴先生的建议后,思考了一下,“嗯,我听先生的。”裴先生显然是怕他坏了名声,日后为官会成为被人攻击的借口。只是,要让他就此和沈寄分开却是相当的不舍。养母离开,他回到家中,这个家还能称其为家就是因为有沈寄在。当他难掩心底焦躁时,默默的在窗前看一看沈寄劳作的身影,或是洗衣,或是做饭菜,他的心就会慢慢的平静下来。
沈寄在他心底,已经相当于身边唯一亲人的存在。有她,他才能安心的攻读,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寂寞如斯。
裴先生顺着魏楹的目光瞥向地坝,然后笑道:“寄姐还小,为师也不放心她独个儿在家,你就带她一起去吧。”
沈寄听说之后挠了挠头,她觉得去了裴家不好做生意。于是期期艾艾的把话说了,魏楹心头一热,至亲之人为了家族名声,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出族。沈寄却一心为他上京的费用在担心,并且辛勤劳作。还有裴先生,如此的看重自己。两相对比,实在鲜明。就是为了养母,为了先生和小生的良苦用心,他也要考好才不辜负他们。
裴先生拈着胡子道:“这个寄姐你不用担心,老夫家里还薄有产业。而且靠你卖小吃,这几个月能挣的钱也有限。不如你到老夫家去,专心的照顾魏楹起居。毕竟你比其他人更熟悉他的生活习惯。”
魏楹起身道:“先生,学生一路进京,路上也可以边走边筹措盘缠。何况还有这么百两银子在手,您无需操心。”听着沈寄报给裴先生的数目,就知道她把自己的银子也都贴进去了。魏楹心底感受更加的深,以往老听到沈寄晚上临睡前数钱,她说那样可以更有安全感,这两个月却是没再数了。竟是准备把自己积攒的银子都拿给他做盘缠。
魏楹又转向沈寄,“小寄你也不用担心,那两年在外头,我不是也过出来了么。”
裴先生看他这意思,是不想接受自己的资助,不悦道:“你这是拿先生当外人?那也不必搬去我家了。”
魏楹忙道:“学生不敢。”
“你之前连那些富户的银子都肯收,现在怎么就不肯收先生的了?这不是把先生当外人是什么?”
魏楹只得应下,自己路上会一心赶路,不会耽搁行程。
于是,两人收拾收拾便搬到了裴家去住。在这里,有长者共处,就不会有人说那么多闲话了。在裴家住了小半年,元宵节一过,魏楹便要准备上京了。
这天,胡胖子提着酒壶上门,和裴先生魏楹一起喝酒。喝到酒酣之时,大力拍打魏楹的肩膀,“寄姐就交给我照顾好了,上次她在我们家可是很受上上下下欢迎的。”
起因是魏楹要走了,沈寄想着自己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了,就提出她想先回魏家去住。裴师母说她一个人总是抛头露面去做小生意怕是不妥。沈寄笑着说没事,她到时候跟着二狗子他们几个一起就是了。裴家是书香人家,平日里规矩就挺大的。她住着觉得有些压抑,而且这几个月虽然食宿不必花钱,但是总没有自己挣钱手里松,有时候想吃个零嘴都得忍着。
而胡胖子家她也不想去,上次是不得已寄人篱下,费了心思和上下虚以委蛇。这次她可不想去。
半醉的魏楹眯了眼看着她,今天他算是开禁,这半年来第一次沾酒,裴先生和胡胖子也有给他践行的意思在。嗯,小寄不想呆在裴家和胡家,她想跟在二狗子身边。不行!回头岂不便宜了二狗子!其实,他也不想她留在书院里住,书院里有几个师弟总是有意无意的来先生家,想多看几眼小寄,当他看不出来么。还有人写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之类的混话放在她的窗外。当然,他直接取来看过就撕毁了,这种事情不必让她知道。
而去胡胖子家呢,他口里说着兄弟不必担心,我绝不监守自盗,实则很难说。因为,在他眼底,沈寄于自己而言,大不了就是个妾。寄姐在世人眼底又不是什么好出生的良妾,那就是可以转让和买卖的。寄姐一心认为自己拿到卖身契就真的是自由人了是不可能的。她如果无依无靠,以她渐渐显露的美色和一贯的能干,想对她出手的大有人在。
☆、卷一 进京(1)
而寄姐看样子对二狗子好像一向有些不同。他可不想在京城听人说她嫁人了消息。
“既然不想留在裴家和胡家,那不如跟我上京吧。”
沈寄眼瞪大,“少爷?”我跟你上京做什么。那不是生生多出一个人的花费来。
“嗯,你不是很想跟我一样到处游走么?放心,你不费什么银钱。而且说不定这一路,以你的脑袋瓜子还能别有收获。”
沈寄有些心动,说的也是啊。她来了五年,就一直在方圆二十里内打转。如果能跟去,一路看看各处景象再见识一下京城繁华很不错嗯。而且,大地方确实更容易挣到银子。
“可是,咱们一同上路的话,不就白费了裴先生让咱们到他家住的心意了么。”沈寄不傻,她早就看明白裴先生的用意了。
“嗯,我会请求他让德叔夫妇同我们一道上路,他们不是心里念着儿子想去找么。”德叔夫妇是在裴家帮佣的,独生子八年前出去闯天下去了。他们老两口有些挂念,想去看看。
沈寄抚掌道:“嗯,好主意呢。”有两个长者一路就没有孤男寡女的嫌疑了。而且那两人而也是三四十的青壮,不存在拉慢行程。一路上还可以互相照应。
魏楹去说的时候,德叔也在场,很高兴的道:“魏少爷不嫌我们两个老东西碍事就行。”他们本来也想同行,就怕魏楹不乐意,如今他自己提出来了,当然再好没有。
裴先生自然是答应了,“你们一路同行我心底就不用两边担心了。”德叔德婶是签的活契,如今快到期了,他也没有必要揪着几个月不放,直接就让他们提前几个月上路了。
德叔谢过裴先生又道:“这一路就要给魏少业添麻烦了。”
“哪里,互相照应。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一路有个什么,您二位也可以提醒一声不是。不然光是我和寄姐,说不定蒙头蒙脑就被人骗了。”如果只有自己上路,魏楹当然愿意一个人走。那样简单省事,而且他也不是没出过远门的愣头青。不过加上沈寄,是得拉上这老两口不可。
裴先生挑眉,“你还要带寄姐去?”
魏楹颔首,“是,她一个人在家,学生也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裴先生好笑的想。倒也无伤大雅,只要不传出什么话来就是。
“有些事情,你心里自己有数就行。”
“是。”
自从确定了行程,沈寄就开始雀跃起来。说实话,她这小半年守着裴家诸如食不言寝不语,女人不能上桌吃饭这类的教条,实在是憋得慌啊。现在可以出去放风,还能出去长见识,再好没有了。
一百两银子,省着些,也够她和魏楹上京了。
她还出主意,买了头毛驴,然后请王二叔帮忙做了个小车,他死活只收了成本费。而村里的富户,这一次的确是没有什么表示。因为新来的县太爷似乎同淮阳魏氏有了什么首尾,对魏楹颇有些不冷不热的。
这是意料中的事,倒也没什么影响。到了日子,德叔赶着驴车,魏楹坐他旁边,沈寄和德婶还有行李在车厢里,四个人就上路了。坐了四个人,自然走不快,慢腾腾的在路上走着,不过比徒步还是好些了。至于为什么是驴车不是牛车,当然是因为耕牛很贵。如果羊能拉车,沈寄就用羊了。路上还可以用杏仁煮羊奶喝。用杏仁煮是未来去羊膻味,魏家在沈寄积极倡导下就买过一头,每天挤奶给魏楹喝。现在只好寄放在裴师母那里,她也爱上了喝去了膻味的羊奶。
一开始沈寄很是有些兴奋,悄悄聊起车帘往外看风景。德婶虽然觉得不妥,可是她不是正经长辈,不能像裴师母那样喝止。而且沈寄一路嘴甜的把她哄着,有吃的也先想着她。左右外头看不见也不知道是谁,她也就不出声了。
“哈哈,魏楹,你就赶着驴车上京,倒也是沿途一景。我就不等你了。”
沈寄捏着车帘的手一紧,哼,是那个可恶的王灏。今天是适宜出行的黄道吉日,两人在路上撞上了也不出奇。眼见王家的马车扬长而去,她小声的‘呸’了一声,小人!让你再猖狂一阵,等你再落榜姑奶奶就有热闹看了。她对于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胡胖子还有裴先生十分感激,对这个落井下石的王灏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不用理他!”魏楹淡淡的说,然后转向德叔,“德叔,不如你教教我赶车,这样一路你也可以歇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