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衙役也都忍不住捂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常家人所找这个借口,的确是太拙劣了些。
常栋一张面皮涨成了猪肝色,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未免落人口实,权衡之下终于一怒冲冠,几步走过去将常芷馨从蒋氏怀里提出来,恨声道,“你还不给八殿下和邱大人解释明白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要袒护女儿,一则是为了常家的门楣,二则,还是存着一线希望——
楚明帝答应过为常芷馨指婚的。
常芷馨泪流满面,想要爬起来给他跪下,膝盖却动不了,只能抓着他的袖子哀哀的哭,“父亲,父亲难道你也不相信女儿了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直是来找你们的,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只要她能死咬着不松口,就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常栋咬咬牙,回头往楚临面前一跪,刚要说什么,楚临已经手一扬,把几张银沾了血迹的银票洒在他面前,先发制人的开口道,“本王也相信常小姐弱质纤纤,不会做下这样的事情,可几张银票是贾六给裴江氏的酬劳,每一张都是出自你们常氏的通利钱庄,五百两,是之前事发时候掉在地上的,另外她怀里还揣着四百两,一共九百。这么面额巨大的一笔银钱,贾六这种身份的家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既然常小姐无辜,那么就请常大人解释一二,这些银票从何而来?是您赏的?还是夫人赐下的?原因何在?这个奴才是为常家立下了什么样的汗马功劳,能让您一次性赏了他堪比常大学士一年俸禄的银钱?”
除了之前维护旋舞的那几句话,他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轻飘飘的。
常栋下意识的捡起一张银票,看到上面自家通利钱庄的标识顿时蹊跷声音,身子晃了晃就要往后倒。
“老爷,老爷!”蒋氏吓了一跳,急忙扑过去扶住他。
常栋半天缓过一口气来,气虚不顺有点蔫蔫儿的,手里攥着银票还是极力支撑着扭头去看楚临,“误会——殿下,一定是——是有什么误会——”
他要维护常芷馨,在这样漏洞百出,几乎已经无力回天的情况之下还是要不顾一切的维护她。
楚临却不动容,冷声一笑,对他的守卫一招手。
不多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被人提过来摔在了地上。
常芷馨眯缝起眼睛,在火把之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那女子的脸面,心里吓了一跳,登时就把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褪的干干净净。
蒋氏和常栋两人面面相觑,楚临对邱大人道,“麻烦大人,先把您的衙役撤到巷子外头去吧。”
邱大人心明如镜,马上就猜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应当涉及宫闱隐秘,二话不说把人吩咐下去。
楚临也把自己的侍卫和御林军暂且支开,等到最后清了场,便是指了指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那女子对常芷馨道,“常小姐应当认识吧?”
那女子在牢里被关了好些天无人问津,这会儿骤然被提出来,本来也正是吓的半死。
听了楚临的话,她试着抬头看去,却在和常芷馨面对面之前先无意间瞥到广泰公主死不瞑目的尸体。
“啊——公主!”那女子惨叫一身,竟然丝毫也不惧怕广泰公主的死装,直接扑过去将她的尸体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啊?公主!公主你醒醒啊!”
那哭声凄厉而癫狂,撕心裂肺,听的在场众人头皮发麻。
然则她哭到半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揪着一身脏兮兮的裙子猛地朝常芷馨撞过去。
常芷馨的腿动不了,眼见着她如饿狼一样朝自己扑来,躲都不能就直接被那疯女人压在了地上。
那女人疯了一般骑坐在她身上,再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先是左右开弓连着甩了她十来个耳光,常芷馨哇哇乱叫,只被抽的眼冒金星。
蒋氏眼见着女儿吃亏,慌忙撇了常栋,用尽全力过去把那女人从常芷馨身上拉下来。
那女人疯疯癫癫,扭头又把她拖倒在地,撕扯起来。
邱大人平生断案无数,也还是头次见到这般惨烈的掐架。
那女人把蒋氏往地上一压,扭头又去找常芷馨。
常芷馨屁股尿流的拖着断腿想要爬开,动作上还是迟缓了一步。
那女人仍是跨坐在她身上,卡着她的脖子,手指泛白,明显就是往死里整,口中还一边狞笑着大声道,“掐死你,掐死你这个贱人,是你,是你害了公主。你跟常海林,你们两个狼狈为奸,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了公主,你去死,去死!”
“秋——秋荣,你——疯——”常芷馨扒着她的手指死命的挣扎,眼角泪水滚滚而下。
秋荣正是眼红的时候,哪里肯听她说。
眼见着常芷馨额角起了青筋,隐隐的翻了白眼。
楚临讨好的扯了下旋舞的袖子,旋舞不耐烦的回瞪过去,这才不情不愿的飘身过去把秋荣提开。
“掐死你,我掐死你这个贱人。”秋荣在她手里还是张牙舞爪的不肯罢休,一边哭一边笑,脸上污渍被冲刷出两道沟壑,“都是你,都是你!你怂恿公主不让她和齐国公的公子成婚,你怂恿她去杀人,你又怂恿她去招惹成渝公主,如果不是你,公主不会死的,是你,是你,是你!”
她不知道广泰公主也是常芷馨买凶下的杀手,却知道常氏兄妹和广泰公主之间的每一个秘密。
常氏夫妻如遭雷击,万没有想到他们损失了一个儿子还不算,这个乖巧明理的女儿竟然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不——不——”常栋强提着一口气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奔到楚临面前。
“常侍郎要替常小姐陈情的话,本王劝你稍后再提也不迟。”楚临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他,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帕子打开,把里面裹着的东西呈送在常栋面前,“这个东西,想必常大人也的认得吧?”
那帕子一柄短刀鞘,青桐所制,上面镶嵌一颗巨大的猫眼石,他看着眼熟,“好像是早几年家父送给芷馨的生辰礼物。”
“这猫眼石天下只此一颗,常侍郎自是不会看错的。”楚临颔首,转而对邱大人道,“邱大人,前几天您从常大学士身上取证带回来的凶器应该随身带来了吧?”
因为今夜要升堂,邱大人是提前得了楚临的吩咐带了把匕首来的。
邱大人掏了东西出来,楚临直接将那匕首往刀鞘里一插,送到常栋面前,“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都聚在这里了,那么杀害令尊的凶手,也请常大人亲自过目吧!”
卷五:江山不悔 第二十九章 惊变
更新时间:2013-7-29 16:16:12 本章字数:12249
“殿下这是何意?”常栋怔了怔,盯着那匕首,一时没太明白楚临话里的意思。
“常大学士的伤,当日是太医和仵作先后验过的,正中心脏,窒息而亡对吧?”楚临道,把玩着手里匕首,脸上笑容敛去,再不见一丝半点平日里那般闲散玩笑的意思。
“是。”常栋如实答道。
那日常文山一出事,他急怒攻心,一面找人去京兆府和刑部分别报了案,随后京兆府的仵作和宫中闻讯赶到的太医就都一并过去给常文山查验了尸首。
常芷馨的那一刀虽然是后来补上去的,但是不凑巧的很,堪堪好正中心脏。
当时他府里抓刺客的流言闹的正凶,再加上事情发生及时,常文山基本上是刚断气马上就挨了那一刀,是以仵作和太医顺理成章的没往别的地方想,急匆匆的就给断了个遇刺身亡的结果出来。
邱大人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事儿会是常家内院里的自己人做鬼,他不可思议的瞧了眼旁边被秋荣打的半死不活的蒋氏母女,同时嘴角已经挂了丝冷笑走到常栋面前道,“常侍郎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难道殿下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令尊常大学士的是死于这把匕首之下的,凶器又是令嫒的贴身之物,这事儿着实是费解的很啊。”
“邱大人!”常栋面有愠色,语气也带几分尖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怀疑小女?”
话到这份上了,他还是潜意识里的不能相信而带了点茫然。
毕竟常芷馨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常文山又是她的亲祖父,虽然常文山平日里对待儿孙的态度比较严苛,但是对于这个孙女还是娇惯着很是疼惜的。
不是他听不懂楚临的暗示,而是打从心底里不相信常芷馨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是怀疑,是证据确凿。”邱大人冷冷道,转而取过楚临手里匕首绕过常栋走到蒋氏母女面前,把那匕首往蒋氏面前一亮,“常夫人,方才常侍郎已经确认过了,这东西是常小姐所有,您应当也没意见吧?应该是用不着本官再着人去您府上请其他人来辨认了吧?”
常芷馨被秋荣掐的半死,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了,蒋氏焦急的抱着她正在给她顺气。
两人同时回过神来,身子都是剧烈一颤。
“我——我——”蒋氏开始结巴,颤巍巍的低头去看怀里常芷馨的反应。
从头到尾她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是没有办法当堂指证女儿的罪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