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蒋氏见他站不稳,急忙上来扶他,但因为自己闯祸惹了叶阳皇后便是心虚的不敢和常文山对视。
常文山冷哼一声,看也没看她就往自家马车的方向走去,“回去再说!”
蒋氏不敢怠慢,急忙扶着他上了车,两人往车厢上一坐,常文山刚要发作却先借着灯光看清了她一张万紫千红的脸,顿时就惊的险些翻了白眼,颤声道,“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公公!”蒋氏今天连着吃亏,已然是委屈到了极致,在自己这个严厉的公公面前她本来是不敢造次的,这会儿也忍不住憋屈,含泪把成渝公主府里以及刚才在宫门处的事情大致的说了,并且极力的把常海林目前的现状描述的惨烈一些,希望能够说的老头子动容,出面疏通一下关节。
“公公,林儿是咱家常家的嫡孙,您一直以来可都是最疼他的,大夫说他那伤十分严重,现在又被赵家给送进了牢里,这就是要他的命啊。”蒋氏哭道,一边抹着泪一边就在车厢里给老爷子跪下了。
常文山听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花白的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
和皇女私通,还联手害人性命,这一次居然还把主意到到了当朝太子身上。
“荒唐,这个孽障!”缓了半天的气,常文山终于咆哮如山一声怒吼。
蒋氏吓了一跳,断没有想到自己添油加醋的说了儿子的惨状会换来老头子这么个反应。
她整个人都呆了呆,倒抽一口凉气,急忙道,“公公,现在可不是跟孩子置气的时候啊,一切都是广泰那个小贱人的片面之词,可怜了林儿那孩子,伤成那样,连个自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拉进了牢里。公公,他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啊!”
“芷馨那丫头呢?”常文山气的头顶冒烟,但至少还能冷静的思考,方才蒋氏只略带着说了常芷馨知道广泰和常海林的事,他便马上把注意力转到了常芷馨身上。
既然常海林现在昏迷不醒不能当面对质,总得找个知情人把事情问清楚。
他不会如蒋氏这无脑妇人一般蠢笨,半点理都不占就敢跑到皇后面前撒泼,即使是不择手段要救孙子,最起码自己心里也得先有数,不能回头被人倒打一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丫头也是吓坏了,我让丫鬟陪着她留在府里了。”蒋氏道,想了想又怕老爷子在气头上会拿常芷馨撒气,“公公,不管真的假的,横竖事情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想法子解决才是,您——”
“你心虚什么?我都还没有问呢。”常文山冷笑一声,一双浑浊的老眼里面冷光嗖嗖嗖的射过来。
蒋氏干吞了口唾沫,再不敢自作聪明,狠狠的闭上了嘴。
车夫快马加鞭把马车赶回府里,蒋氏叫人扶了常文山下车,常文山二话不说就往常芷馨院子的方向气冲冲的去了。
蒋氏看他这架势,心里不安,急忙要去拦,“公公,您要找芷馨问话,我着人给您叫去厅里就是,哪有让您亲自找过去的道理?”
常文山也不理她,仍是飞快的迈着老迈的双腿往后院走。
蒋氏眼见着拦他不得,只能咬牙跟上。
彼时二更过半,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而且蒋氏又不在府中,常芷馨一直没敢睡,冷不丁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以为是蒋氏回来了,心下一喜就急忙开门迎出去,“母亲——”
开门见到常文山一张扭曲的老脸,她整张脸都跟着白了,仓皇一步退了回来,嗫嚅道,“祖父!”
“孽障!给我跪下!”常文山一声怒喝。
常芷馨眼圈一红,下意识的就屈膝跪了下去。
“公公,公公您这是做什么?”蒋氏一慌,急忙就要上前去劝。
常文山一步跨进门去,颤手一指她屋里两个丫鬟,“都滚到院子里头去。”
两个丫头花容失色,屁滚尿流的逃出去。
“你还不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房门合上,常文山开始厉声喝问。
常芷馨头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人都傻了。
蒋氏见势不妙,急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焦急道,“你哥哥的事你知道多少快些都与你祖父说了,好歹研究个法子先把人弄出来啊。”
常芷馨如梦初醒,白着脸把广泰和常海林的事避重就轻的说了,其中自然是把脏水尽数往广泰身上泼去。
“糊涂啊!”常文山听到最后,一声长叹,随即怒不可遏的一个巴掌甩过去。
常芷馨没有防备,被他一掌掴到旁边,额头撞上桌角,瞬间就流了一脸的血。
“芷馨!”蒋氏惊叫一声,扑过去抱着她急忙抬手去捂她的伤口。
常芷馨也是被这血给吓傻了,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着蒋氏大喊大叫,“母亲,母亲!”
“别怕!”蒋氏安抚,想要喊人找大夫,常文山正在气头上,一声怒喝,“哭什么哭?全都给我闭嘴。”
母女俩吓了一跳,都知道老爷子这脾气真被激起来是不得了的,两人抱着缩成一团,暗暗饮泣,再不敢哭出声来。
常文山气的在屋子里暴跳如雷的转了转去,“你们这些个混账东西,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把我话都当耳旁风了?掺和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里头去?你嫌命长吗?”
“祖父,哥哥也是被人所惑一时糊涂,现在他生死未卜,您救救他,救救他啊!”常芷馨不敢给自己求情,只能拼命的给常海林求情,做出一副骨肉情深的模样,声泪俱下的爬过去,扯着常文山的袍子哀求。
“救他?你也不问问你母亲方才都干了什么好事,我怎么救?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是非要把我气死吗?”常文山脸上肌肉一阵抖动,一脚将她踹开。
常海林的死活他此刻也已经顾不上多少了,只是叶阳皇后那里更加棘手。
“公公,我也只是想去找皇后娘娘求个情——”蒋氏低声道。
“那也要咱们占着理才行,现在是什么?你这分明就是当众给皇家难堪!”常文山对她怒目而视,重重的跌回椅子上。
“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本来也是他们皇家的女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出了事,凭什么就可以摘的干净?”蒋氏犹不服气,强打着精神辩解。
“无知妇人,你可知何谓君臣之道?你这样谩骂皇家,当真是想拿咱们整个常家都给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起陪葬吗?”常文山一口气没缓过来,捂着胸口大声的咳嗽。
蒋氏这才惊觉事情的严重性,彻底失了主意呆在那里。
“祖父,事情没有您说的这么严重吧?”常芷馨有些后怕的颤了颤,终于连眼泪都忘了流了。
“怎么不会?”常文山一口火抵在胸口,整个人都像正在喷发的活火山一样,“你们是没见到今天在御书房赵传那个匹夫指着我的鼻子辱骂的样子,听你们这一说我倒突然觉得他们这是有备而来,赵家那个长子不是御林军副指挥使吗?我怎么就忘了这一重关系,八成——他们赵家人是和太子串通一气,想要借机把咱们常家往死里整!”
“这——这怎么会?”常芷馨不可置信道,“太子殿下和咱们常家也无嫌隙,如果只是因为今天公主府里的事——”
“你懂什么?”常文山厉声打断他的话,骤然想到自己和叶阳皇后一起做的那些事,突然心惊肉跳起来,立刻就要起身。
但他毕竟是年纪大了,这一晚上又连气带吓的,全身血液沸腾,这一骤然起身,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到头顶,头痛欲裂之下,身子晃了晃,再晃了晃,砰地一声沿着椅子一边摔了下去。
“公公!”
“祖父!”
蒋氏母女惊慌失措,急忙扑过去,却见老爷子以一个怪异的姿势靠在椅子的一条腿上,死咬着牙关半点动静都没了。
母女俩面面相觑。
半晌,常芷馨才强作镇定,大着胆子探手往他鼻下试了试,紧跟着却是手一抖颓然坐在了地上,带着哭腔道,“母亲,祖父他——祖父他——像是没气了!”
“啊?”蒋氏脸色惨白,似是想要去试又不敢,半天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我去找大夫!”
“母亲!”常芷馨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她,“你疯了,祖父他现在莫名其妙的死在我房里,你这样出去,我怎么办?父亲追究起来,我——”
蒋氏震了震,她更加明白的是常文山这一死对整个常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顶梁柱没了,常海林没救了,整个常家树倒猢狲散?
母女两个面面相觑冷汗直流,半晌,蒋氏颓然瘫在了地上,喃喃道,“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常芷馨也是六神无主,盯着常文山尸身看了好一会儿,眼中恐惧的神色却是不知不觉一点一点慢慢的淡了下来。
突然,她转身,快跑两步到自己的梳妆盒里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目光映着那善良的刀锋,发出有蓝鬼火一般的光亮。
“芷馨,你——要做什么?”蒋氏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看她。
常芷馨握着匕首回来,却再没看她一眼,而是目光闪闪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常文山倒在那里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