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奕垂眸看她,无奈的笑笑,“我们不能这么进城,你那边的队伍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前面有个岔路口,我们下车,我让人备了快马在那里等着,我们赶回你的队伍里去。”
其实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秦菁有所警觉——
过去差不多三年彼此之间都等了,现在重逢在即,他断不能只是为了早半日见到她就偷偷跑来,这其中必定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因素穿插在里头,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她会改走这条路一般人绝想不到,而且走了这半日都风平浪静,就说明问题不是出在她这里的。
“怎么回事?”秦菁目光一沉,转身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有人要狗急跳墙了,我要借你的送嫁队伍避一避!”楚奕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压下她的手,“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五天前,我正在赶来祈宁的路上,武烈侯在他的府邸遇刺了!”
“什么?”秦菁一惊,“怎么我这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
“城内封锁了消息,你又在路上,不知道也正常!但是事情有点麻烦,武烈侯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至今昏迷不醒。”楚奕道,脸上神色不觉凝重三分,“这两天祈宁城里乱糟糟的,随我一同前来接你的几位大员闹腾的尤为厉害,上蹿下跳的嚷着要抓刺客。武烈侯这一倒下,整个军中群龙无首,几个副将意见不合,再由这些京官一搅和,军营和城里两方面都鸡飞狗跳。”
武烈侯叶阳安是西楚在祈宁的守军将领,是祈宁城内最高级别的将领。
他在这个时候遇刺,绝不简单。
只要他出事,军中必定大乱。
再加上祈宁这里并不是西楚的本土,他们的军队入驻才不到三年,当初大秦方面也有不少的百姓故土难离,留在了城中。
也就是说,整个祈宁城里人蛇混杂,一旦群龙无首,闹到多过分都顺理成章。
而现在,还那么巧,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楚奕过来的路上——
明摆着,是针对楚奕!
却不知道那幕后主使,要走哪条路线来出手。
“那刺客呢?没抓住?”秦菁抿抿唇,忖度着开口。
“武烈侯对此早有防范,那刺客刺杀成功以后,也被当场灭了口,没给他指证任何人的机会。虽然是这样,那些老顽固还是坚持说这样周密谨慎的刺杀计划,不可能是一人所为,那刺客肯定还有同党藏在城中。”楚奕道,语带嘲讽,“就算是有同党,现在也过去整整五天了,要逃要走要灭口的必定是早就处理的干干净净,还等他们去抓?他们把城里上上下下搜罗一遍他们还不满意,然后就有人上奏,说是城中不稳,要我传信大秦方面,把你的送嫁队伍暂时留在宛城几日,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接你们入城。我把折子压了,没让他们遂愿。”
“这样说来,却是有人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我们这门亲事顺利结成了?”秦菁玩味着牵了牵嘴角,却知道,既然有人要借此发难,就绝对不会只是搅和他们这次的联姻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心里更是明了三分,眸光一转,冷冽道:“又是你那位姨母的手笔?”
“除了她还能有谁?”楚奕反问,语气倒是无喜无悲,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你行宫闹刺客的事我听说了,十有八九也是她,这一次祈宁的事说是针对我,实则也是在报复武烈侯,自从楚风死后,武烈侯府跟她,明面上不说,实际上却已经断了来往了。这一次的刺客来势凶猛,绝对不只是为了嫁祸谁才做的一场戏,也是存心想要他的命的。”
武烈侯叶阳安,从辈分上讲,也是楚奕的外公。
秦菁不太清楚当初叶阳敏和整个叶阳家之间的宿怨,但只从楚奕对他的称呼上看,他却像是并不十分待见这门亲戚。
他不说,秦菁也不提,只是把整个事件串联一遍,心里开始慢慢的有些发冷。
“那现在城中的情况怎么样了?”秦菁道,“刺客的事,他们当场没能拿住把柄,肯定马上还有别的动作。”
“当初你从祈宁城一经退出,西楚的守军也撤了大半,只留下十万守城。”楚奕道,说着却是莞尔一笑,“十万人,对于控制一座祈宁城来说,足够了。”
“这就难怪!”秦菁侧目看他一眼,也跟着牵动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你这次来,带了多少人?”
“我是来迎亲的,又不是来打仗!”楚奕抿抿唇,仰头靠在车厢上悠然一叹,“三千御林军护卫而已。”
三千御林军,用以抵挡祈宁城内十万乱军?
果不其然,武烈侯遇刺只是个幌子,背后那人真正要做的应该是趁乱调动军队起事。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上奏的折子上完全可以说是祈宁城中内乱,楚奕是为了平乱而被乱民所杀!
这个叶阳皇后,当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秦菁想了想,“你应当是昨晚连夜出城的吧?他们已经有动作了?”
“嗯,就在昨晚!”楚奕点头,“武烈侯遇刺的消息传到我那,我就在路上做了点小动作,耽误了两天时间,让那群京官先行一步过来自由发挥。昨天上午我才带人进的城,并且以督查捉拿刺客为由,一直由重兵护卫着等在大街上,没给他们下黑手的机会。晚上祈宁府衙设接风宴迎我,我便直接乔装出来了。”
所谓接风宴,应当就是传说当中的鸿门宴。
那些人为保万无一失,一定会在府衙内外层层布控,只等着他自投罗网。
同时,为了配合城中行动,城外的守军也会出动。
现在楚奕不辞而别,他们扑了空,现在整个城中必定戒严,上天入地的找他。
“我明白了!”秦菁深吸一口气,握了握他的手,“宛城东南二十里是梁明岳的驻军,那次大战过后,宣儿把这里的守军也撤走了一部分,现在只有二十万,需要的话,我就让灵歌走一趟。”
“犯不着这么麻烦!”楚奕就是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我信你,有你护着,区区一座祈宁城又岂能留住我?”
“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说笑!”秦菁好笑的白他一眼,甩了他的手。
“不,我说真的!”楚奕忽而敛了眸光,正色道,“只要看见你,我就觉得安心!”
他的目光深刻而真挚,定定的望进她沉静如水的眸子里。
秦菁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灵歌急收缰绳把马车停在路旁,“殿下,到了!”
秦菁从楚奕怀里把白融抱过来唤醒。
白融揉着眼睛,迷迷蒙蒙的睁开眼,抬头一见头顶笑眯眯看着她的楚奕,瞬时就把眼睛睁得老大。
楚奕忽视掉她眼里的防备,伸手捏捏她胖乎乎的小脸,“睡够了?”
白融嫌弃的别过头,往她娘怀里让了让。
楚奕不甚在意的笑笑,转身先一步跳下马车。
“起来吧,时间有点赶不及了,我们不坐马车了,骑马去追苏沐他们。”秦菁把她抱起来,取过旁边的斗篷给她系上,又抱过绒团儿,然后牵着她下车。
楚奕等在门口,见他们母女出来,就习惯性的要抱秦菁下马车。
白融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急忙挤过去,脖子一梗,在他面前张开双臂,“抱我!”
白融的性子,不是个太容易亲近人的。
即使楚奕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毕竟素未蒙面。
灵歌和旋舞齐齐一愣,随即还是性子活泛的旋舞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到底是父女,小郡主对太子殿下倒是不觉生分。”
这哪里是不觉生分?分明就是把他做贼来防!
车辕上白融张着胳膊仰着头,一副君临天下施恩般的架势。
楚奕却未有苦笑,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前挪过去半步。
白融生怕他隔着自己再去捞旁边的秦菁,不等他来抱,噌的一下就主动扑过去,两手一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奕被她撞了个踉跄,脸上陪着笑把她抱着要递给旁边的灵歌。
灵歌笑着伸手去接,那娃娃却攀着他的脖子死紧,楚奕扒了一下,愣是没能扒下来。
楚奕被她勒的呼吸一窒,软声劝道,“我们要换马,让灵歌带你!”
“不要!”白融答得干脆,把脸往他颈边一埋,“你带我!”
楚奕束手无策,僵硬的愣在那里。
秦菁笑笑,自己从车上下来,把怀里的绒团儿塞给灵歌,然后对楚奕道,“别耽搁了,马上换了马,走吧!”
因为是秘密出城,他并没有多带人,只提前吩咐两个心腹带了几匹快马在这个路口等候。
山路颠簸,孩子又太小,带在身前也不好安置。
楚奕无奈,只能任由白融在她脖子上挂着,转身翻上马背。
两个暗卫看着他们风采斐然的太子殿下以这样一个怪异的造型走来,面色铁青的各自垂下头去。
楚奕在马上稳了稳身子,临了才拉过白融的一只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叮嘱道,“你自己抱好了,半路掉下去我可不管!”
白融喜欢开阔的视野,之前付厉染和苏沐、灵歌他们也偶尔带她骑马出去晃晃。
但那时大家都在逗着她玩乐,只把她安置在马鞍上打马悠悠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