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步步精确,滴水不漏!
可是单凭着这十几人的暗卫守护,就敢孤身进入西楚四十万大军严防死守的军营重地——
这个女子的胆量,未免太大了些。
“你当真是不怕死!”楚风眉头紧锁,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怎么会?本宫说过,自己惜命的很!”秦菁笑笑,悠然呼出一口气,“不过有些事,必须去做,再冒险也是值得的。”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强烈而坚决的意念。
楚风心头一跳,戒备的看她,“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会冒奇险走着一趟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本宫亲力亲为再把你送出吧?”
“说实话,本宫觉得与太子殿下您走在一处,确实不是件愉快的事情!”秦菁抿抿唇,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
她越是不说,楚风就越是着急。
只是经过这一晚上的较量,他多少也拿捏住了秦菁的性情——
这是个相当有主见的女人,只要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说的话,他再问也没用。
在他能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尚且这样,更别说现在自己受制于人。
楚风聪明的不再多问,咬牙跟着往前走。
一行人顺利通行无数关卡,慢慢可见远处营前火光闪烁,隐约的兵器碰撞声也越来越明显。
楚风找回了点士气,斜睨秦菁一眼,“刀剑无眼,长公主若是现在改了主意,还来得及。”
“太子殿下何必多言,要讲条件也不是眼下的这个时候!”秦菁淡然一笑,继续前行。
彼时叶阳安已经亲自带人在营前列了阵,他一身银甲战袍坐在马上,神容冷峻,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风采依然,似乎是有种铁血将军与生俱来的那种挺拔和刚毅,风霜磨砺之下,更显矍铄,而无老迈之态。
对面的华盖之下,大秦的少年天子也是高居马上,隔着千军万马遥遥与他对峙。
那个少年,明朗而骄傲,虽然容颜还尚显稚嫩,但却丝毫没有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稚气。
他的目光平静且深远,看着眼前热血沸腾的厮杀,容色不改。
叶阳安隐隐惊诧于他的定力和俯仰之间的气魄,对面的秦宣已经再度开口,“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在所难免,但是眼下这般境况,侯爷也不体谅下属,一定要做这些无谓的牺牲吗?”
“两军交战,必有死伤,秦皇陛下既然已经挥军至此,又何必多说这些场面话来乱我军心!”叶阳安微眯了眼睛,泰然反驳,略一挥手,又一队士兵剑拔弩张蜂拥而上。
之前楚风提议掳劫荣安长公主以逼迫秦宣帝就范的主意他并不十分赞成,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秦宣既然深夜孤身出营要人——
楚风的目的目的似乎是答道了。
虽然有欠着光明磊落,但是两军对垒,兵不厌诈,却也没什么大不了。
两方军队杀的如火如荼,叶阳安被重兵护卫的着坐在马上观战,正在拧眉观察目前的战势,忽而听得身后人群中一阵骚动。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
楚风一路行来,一众士兵纷纷跪地行礼,可是他走到人前却也未停,一直越过众人,走到了阵列的最前方才突然止了步子。
叶阳安略一沉吟,抬头看来。
他此时正在临战指挥,事权从急,并没有下马跪迎,马背之上显而易见楚风那一脸苍白的颜色。
“殿下——”叶阳安暗暗心惊,恍然间觉出什么不对。
然则还不等他完全想明白,眼前突然寒光一闪,苏沐手下软件灵活翻出,明目张胆的架在了楚风的脖子上。
“呵——”紧跟着楚风一声苦笑才落入叶阳安眼中。
叶阳安勃然变色,身子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身边的护卫也是一片安静,不可思议的注视着眼前动向。
“侯爷还要继续打下去吗?”秦菁从容开口打破沉默,“是不是给本宫和太子殿下搬两张椅子来,也好就近观战!”
叶阳安一震,本能的振臂一喝,“全都住手!”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一声怒喝之下,西楚士兵纷纷停手。
但是秦宣那里却未有命令下达,只在这一迟疑的空当,又是数百人的伤亡。
这个秦宣帝,分明就是趁人之危!
惨叫声连连,叶阳安勃然大怒。
他想要再下令迎敌,却又碍着楚风的处境不敢贸然动手,额上青筋一突一突的直跳,拳头握紧了再松开,一直重复数次,直到战圈里他己方三千余人被斩杀殆尽才恍然有所顿悟,可是——
为时已晚。
眼见着前方的障碍被扫除,秦菁唇角一勾,已经火速挟持楚风朝对面秦军的阵营退去。
“弓箭手!”叶阳安慌了神,急忙振臂一呼。
数百弓箭手从外围挤上前来,无数银光闪闪的箭头对准了秦菁等人,只要叶阳安一声令下,可以预见,即使是灵歌和苏沐这样的高手也抵挡不住几个回合,这一行十数人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了。
“放了太子殿下,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叶阳安怒道,语气凛冽带着狂躁的杀气。
“是吗?”秦菁回眸一笑,继而迈开步子继续前行,“你大可以一试!”
她走的从容不迫,灵歌和苏沐两个揪着楚风落后两步,堪堪好用楚风的身体挡住她空出来的后背。
摆明了,只要叶阳安一旦下令放箭,楚风绝对是要给她垫背的。
叶阳安脸上肌肉抖动,他比秦菁更清楚,自己没办法下令放箭,只能看他们离开。
且不说现在楚风做了秦菁背后的挡箭牌,即使他是在站在秦菁身侧,谁能保证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万箭齐发不会误伤楚风。
叶阳安的一张脸别的通红,眼见着秦菁等人从容不迫的不不远离,直接退回秦宣一侧的阵营里。
“皇姐!”秦宣没有下马,只对秦菁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道,“你没事吧?”
“没事!”秦菁微微一笑,身姿利落洒脱的翻到黑电背上,目光掠过楚风脸上讽刺一笑,“楚太子怎么也是一国储君,分寸还是有的!”
楚风的脸色一阵僵硬,“你到底想干什么?”
“礼尚往来而已!”秦菁不语,却是秦宣眸光一转,冷漠看他,“楚太子既然兴师动众请了我皇姐来你军中做客,朕又岂能小气?自然是要回请你一番。”
他说着,便把目光移给苏沐,“伺候楚太子上马,我们走!”
“这里是我西楚属地,你以为你这区区两万人可以全身而退吗?”楚风冷笑。
“如您所言,就要看太子殿下您够不够这个分量了。”秦菁道,说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忽而深刻几分,补充道,“回头咱们再看看,殿下您够不够资格让武烈侯就此退兵三十里,让出一座城池!”
这个女人,竟然异想天开,打着和他一样的主意吗?
楚风暗暗心惊,虽然极力挣扎,还是被苏沐反缚了双手提到马背上。
“走吧!”秦宣一声令下,大军不再恋战,拔营向北,从原路返回。
因为楚风受制,叶阳安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楚风这样被人堂而皇之的挟持而走。
“侯爷,怎么办?”他身边副将暴躁的跺脚。
“跟上他们,伺机而动,想办法把殿下劫下来!”叶阳安咬牙道,“先带一部分精锐从后面山道包抄,突到龙阳谷的出口设伏,找机会!”
“是!”那副将领命,马上回营点齐人手,带了五万精兵追踪而去。
楚风是一国储君,他的安危,兹事体大。
叶阳安怒火中烧,也不敢马虎,匆匆安排了营中事宜,也带人跟着追了去。
秦宣带着一众人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趁着途中无事,就凑近秦菁身边和她咬耳朵。
“皇姐,你这一次你先斩后奏,当真是把您那驸马给惹恼了,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死沉着脸,一个字也不跟我说。”
秦菁心里明白,如果白奕知道她要孤身涉险去诱楚风出营,是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这次的事,她又自作主张,瞒了他一次。
当然,秦宣那里她也是事后留了书信言明。
“我知道了!”秦菁心中有愧,就心不在焉的应着,想了想又觉得好笑,“他没事跟你发什么脾气?”
“不就是替你背黑锅么?”秦宣苦笑,“我哪敢告诉他,我事先也不知情,要不然还真保不准这会儿还要闹出什么动静来。”
白奕那个脾气,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却是见不得她有半点损伤,这一天之内,指不定要操多少心!
秦菁侧目去看秦宣,看着那少见眉宇间神采奕奕的模样,忽然觉出了几分恍惚。
仿佛就在不久以前,他还是一个凡事都不会多想,天真烂漫总是拽着她的袖子“姐姐长姐姐短”嚷着的孩子,而转瞬之间,他成长的速度让她自己都觉得震惊。
他懂得了审时度势,懂得了揣摩人心,亦是懂得了隐忍和残忍——
在他原本可以继续天真烂漫肆意生活的年纪里。
秦菁隐隐觉得心疼,但心里更多的是安慰,生在皇室之家,除了这一条路,他们别无选择。
好在,他们都有这样的适应能力,可以一往无前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