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大人,有些人的劝您还是该听一听的。”秦菁冷笑一声,未及说话,冷不防却是一个清亮略显稚嫩的嗓音从他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莫名的带了几分熟悉。
司徒南心头剧烈一震,他身后严阵以待的兵士也始料未及,方才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城楼上,此时骤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无不吓了一跳,齐齐回头,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一辆华丽辇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他们的阵列之后,更让人惊讶的是与它一同神出鬼没的还有一支三千余人的装甲卫队。
司徒南戒备的看着,两个护卫上前拨开车上挂着的垂帐,里面一个身着黄色锦衣的少年款步走了出来。
他面色遮了半章纯银的面具,露在人前的半张脸却极为秀气,身量还没有完全长开,也就是个十多岁的模样。
那少年仪态匆匆负手站于辇车之上,唇角带了丝薄笑,司徒南乍一见他脸上那班长面具,顿时气血上涌,一个箭步迎着冲上去暴怒道,“是你!”
“左相大人,真是好记性!”那少年微微颔首,一副云淡风情的模样,说着却是话锋一转,敛了笑意道,“可是我觉得,这两个字,你可能马上还得再说一遍!”
说话间,他缓缓抬手取下自己脸上面具,仍是淡然一笑,“左相大人,别来无恙!”
卷四:皇城惊梦 第213章
更新时间:2013-6-14 15:04:12 本章字数:11911
面具之后是少年含笑的脸庞,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噙在嘴角,雍容高贵点尘不惊,左半边脸颊上现出一个明显的梨涡。
前太子——宣?
“你——是你——你——”司徒南愕然一怔,见了鬼一般猛地回头看向自己旁边被五花大绑的那个少年。
几乎可以乱真的面孔,不过一个神情呆滞木讷,一个姿态从容肆意。
他猛地转身去捏住那孩子的下巴,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脸颊上强硬的挤出一个那个属于秦宣特有的标志性的梨涡,可是左右揉捏之下,一无所获。
他身边侍卫有几个是从宫里调派出来的高手,自然是见过秦宣的样貌的,而其他人即使没有见过,此时看这两个少年的样貌已经是一目了然。
人群里发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抽气声,每个人的目光都在那锦衣少年和身边所谓的俘虏亲王身上转来转去。
辇车之上,秦宣迎风而立肆意轻笑,“左相大人您在找什么?您于父皇身边多年,又是本宫的开蒙恩师,应该很清楚本宫到底有没有一个孪生的兄弟。”
这个人,是秦宣,从他公然现身的那一刻起已经毋庸置疑。
而司徒南所惊的还不止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前几个月为了筹备粮草他曾假借出京巡视西北道的名义去见了一个人,那日深夜,他便是在四海旗下的一处隐秘私宅里同这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谈了整夜。
为免树大招风,无论是在萧羽手下还是秦宣手下,四海钱庄的真实实力和规模都做了相当分量的隐藏,所以表面上看国内最大的连锁银号还是万利,但四海家暗中控制南北两处大粮仓的事情他却是隐隐知道的。
那日约见这个少年的时候,虽然对他的身份也很好奇,毕竟这么大的一份产业,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所完全掌握的,只是对方不肯多言他也无从追究。
事后他又让人暗中查访了这少年的底细,但据说十分神秘,连四海自家的家奴都很少见到他。
那时候他也是觉得这少年的心思和应变都出人意表,很有些不可思议。
诚然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联想到宫里那个痴傻的宣王身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那日虽然没有见到他的脸,但是他能清楚的分辨出他的声音。
所以方才,这少年一经出现他就马上反应过来——
是他,是他在提供给自己的那批粮草中做了手脚,才造成了今日他二十万大军不战而败的损失。
原来是想不明白原因何在,这会儿看见他的脸,顿觉五雷轰顶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只怕前段时间他一直推说那批粮草的数量太大一时很难凑齐也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拖延他举事的时间,再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人家掐住了他在粮草上的这个软肋,根本从一开始,他的所有计划行程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呵——怎么会这样?”司徒南突然觉得好笑,似乎他筹谋半生的这场事关生死天下大业的赌局,从一开始就个天大的荒唐局。
“胜败乃兵家常事,左相大人其实不必如此介怀的。”秦宣道,说着身姿轻快的跳下辇车,与他在两军阵前遥遥相对。
他身后带着从江北大营急调过来的经营铁骑,明晃晃一色的长刀已经出鞘,虽然线头部队不过三千余人,但那声势却远非司徒南手下剩余残兵可比。
江北大营那里驻扎的,本来就是整个大秦皇朝的精英部队。
“江北大营,向来都是只有天子才有权调派的皇家卫队,宣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调兵离营?”司徒南冷笑一声,突然目光一厉,紧跟着大手一挥,大声喝道,“把这个狼子野心的小子给我拿下。”
谋逆之举,其罪当诛。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明知道没有活路可走的情况下,他手下士兵也都无所畏惧,挑了长枪就转头迎过来。
秦宣站在原地未动,眼见着叛军如潮水般涌来却寸步不让,只在最后关头忽而眸光一敛,扬声道,“左相,在你动手之前,本宫还有件东西需要交予你过目。”
他身后卫队涌上来一批人,将他严实的护住,但是因为没得他的命令,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司徒南的人冲上来一匹,后面城楼上的秦菁不禁上前一步,急声道,“白奕!”
“嗯!”白奕回头看她一眼,安抚性的握了下她的手背,然后对身边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那黑衣人似乎是个精通箭术指挥的行家,马上会意,连番几个手势挥下,城楼上齐刷刷一片箭雨骤降,把那些正要迎上秦宣的叛军从背后射了个透心凉。
一排数百人惨叫扑地,人群中一阵慌乱,这才猛然记起身后的城楼上还有一批虎视眈眈的弓箭手。
“快,快保护大人!”有人惊慌失措的大声惊呼,马上有人手忙脚乱的把铁盾搬过来,以一道铁皮壁垒把司徒南护住。
司徒南咬牙切齿,无计可施之下也再不敢妄动。
白奕和秦菁站在高处的城楼上带着一众弓箭手严密注意着城楼下面,只要有人敢于轻举妄动,马上以箭射杀。
秦宣招招手,他身后随行的侍卫马上捧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上前,恭敬道:“殿下!”
“嗯!”秦宣点头,直接抬手指向前面司徒南道,“拿去给左相大人过目。”
他这个时候送上来的必定是扰乱军心的东西,司徒南并不想接,但是人在矮檐下,半分都由不得他,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一咬牙,“打开来看看!”
一个小兵上前接了那盒子,为了以防万一,并没有敢往他面前送,只在外围的盾牌军之前把那盒子打开。
一尺见方的锦缎盒子,打开了里面以黄布裹住一个圆鼓鼓的东西,那士兵就着黄布把东西提出来,因为四角没有抓牢,那东西砰然落地咕噜里的滚在泥土里——
赫然一颗血色全无的大好人头。
那头颅上面的血迹明显是被人特意清理过了,所以虽然天色未明,样貌还能分辨。
“啊,是太子,是太子殿下!”有人惊呼一声,有人惨叫,整个叛军当中开始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情绪迅速的蔓延开来。
司徒南现在之所以还能勉强撑得一时,靠的不过是打着秦洛的皇子,一旦秦洛死,他就失去依凭,他这剩下的几万叛军想要彻底的改朝换代,无异于痴人说梦。
司徒南面色铁青的倒退一步,只觉得胸口郁结血气上涌。
半晌他才勉强压下一口气,双眼通红的左右看了眼秦宣和秦菁这两姐弟,愤恨道,“好,你们好啊,手足相残,谋害太子,秦宣,你这乱臣贼子,你——”
“左相大人你错了。”秦宣不紧不慢拨开护在他面前的两个侍卫上前一步,衣袍猎猎站在两军阵前,面色笑容冷酷,“一个时辰以前,本宫正在江北大营休息,是二皇弟他突然带人闯入,假传父皇的圣旨想要调派皇家近卫军以行不轨之事,见到本宫还要对本宫下杀手。我的人杀他是正当防卫,万般的不得已。而江北大营会集结于此,更全然与本宫无关,他们是二皇弟那里得知宫中恐生辩护,自主回来护驾的。”
秦洛怎么会突然跑到江北大营去司徒南不知道,而且此时此刻他早已经急怒攻心,更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没了秦洛,他像是最后一点希望陨落,突然之间就茫然而恐惧起来。
身后的城墙上,秦菁的声音冷漠的传来,“宫中蓝氏勾结禁卫军意图乱我朝纲,父皇一时不查,已经葬于蓝氏之手,文武百官为证,蓝氏亲口招认,此事与你司徒大人有关,你又当作何解释?”
景帝暴毙,秦洛的人头又现于此处,今时今日,这大秦天下唯秦宣一家独大,再无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