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灵隐寺那事儿蓝玉华办砸了,她心里的怒气一直未消,虽然后来蓝玉华几次讨好的命人送了些稀罕的物什进宫意图讨好她,她都是冷冰冰的不予回音,再者加上她被禁足,蓝玉华进宫又不方便,表兄妹二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这一次国宴是个难得的机会,蓝玉华要见她肯定是要捧着她哄着她的,想着这些天为了在人前演戏自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的憋屈,秦苏也就没多想,冷哼一声就跟着采兰去了——
毕竟采兰是她的心腹,主仆间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把柄被对方握在手中,她也不觉得采兰会生出异心。
陆贤妃这嘉和宫的布局与别处宫殿略有不同,主殿两边各在外围墙上开了宫门,开辟出两座小院,一座充作小厨房和柴房的用地,另一处也就是眼前这里,则是宫里下人的住处。
像这种下等人出没的地方,秦苏她自恃身份从来都不会多看一眼,所以采兰一路引着她过来,她当时也只是觉得这地方与嘉和宫同向,却未多想,而行至院外再看到蓝玉华贴身的小厮顺六贼头贼脑的守在那里也就更是不疑有他,打发了采兰和顺六在外把风,自己进去偏殿见蓝玉华,却不曾想一进门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她下意识的就想喊人,那人却上来就捂住她的嘴将她往里拖,口中呼吸急促的低喊了声:“表妹!”
秦苏下意识的踢腾了一下,但在辨出蓝玉华的声音时便是松了警惕,毕竟这个三表哥对她的心意她也是明白的,此时她正处困境,需要有人帮衬,这样让他沾点好处无伤大雅,日后他再为自己做起事来就会更用心。
这样想着,秦苏便没有太过挣扎,半推半就的任由他拖进了屋子里。
她原以为这蓝玉华应该只是一时色急,却不想回头就被人压在了桌子上,一直到蓝玉华手下动作粗鲁的一把扯开她的衣服时她才着了慌,大声尖叫起来,更没有想到的是,正是这一声尖叫就把苏晋阳等人给引了进来。
采兰那个贱蹄子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明知道就算没有什么事她和蓝玉华这样私底下见面被人知道了也是不好,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么一大票人闯进来看她出丑!
秦苏脑中飞快的将整个事情过了一遍,更是愤恨到了极点,眼中凶光毕露,刚刚止了哭声想要回身去找采兰,外头却是一个嬷嬷沉稳而厚重的声音大声道:“皇后娘娘到!”
陆贤妃急忙从椅子上起身迎过去,满面愁容的福了福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萧文皇后跨进门来的同时随手扶了她一把,峨眉微蹙一脸的肃穆道:“方才苏统领去御花园里找我,说是你的吩咐要请本宫过来嘉和宫一趟?”
“是,的确是臣妾的吩咐!”陆贤妃道,说话间刚好黄嬷嬷取了衣裳过来,她便亲自接过去叹息着走到桌旁抖开了披在秦苏肩上。
萧文皇后刚进门,这时随着她行动看过去,见着秦苏也在本是诧异,再一见秦苏身上衣冠不整满脸泪痕的模样还哪有不明白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文皇后一怔,不由诧异的瞪大了眼。
“娘娘,唉!”陆贤妃叹一口气,脸上神色一片为难,犹豫着终究是没有说话。
秦苏是景帝的女儿,所有的事都要经了景帝的手做下论断才算数,她自是不愿意发表任何主观的意见,而选择作壁上观。
萧文皇后等了片刻,见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于目光一冷,咬牙道:“是谁?”
陆贤妃低头看了秦苏一眼,这才像是极其不忍的对着侍立在内外两间玄关处的一个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道:“打开吧,让娘娘过目!”
“是!”那宫女应道,小心翼翼的打气帘子。
萧文皇后皱着眉往那门内看去,赫然发现同样衣衫不整的蓝玉华被人两个太监挟制住跪在里间一个通南彻北的大炕前面。
萧文皇后心头一颤,陆贤妃已经察言观色的让人重新放下门帘,举步回到她面前,神色艰难的握了她的手道:“娘娘,您看这——许是有什么误会的样子——”
“什么误会?”萧文皇后目光一厉,冷声打断她的话。
相较于蓝淑妃的狠毒无情,她虽与蓝淑妃一党不对付,但天性使然,但也不至于昧着良心落井下石,而且秦菁私底下也曾叮嘱过她,即使对蓝淑妃等人恨得再怎么牙根痒痒,在人前也断不要露出挟私报复的迹象,省的让人捉住把柄。
“贤妃,你是宫里的老人儿,宫里的忌讳难道你也不懂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谁?”萧文皇后道,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就又重新深吸了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道:“皇上知道了吗?”
“哦,这事儿事关重大,臣妾做不得主不敢张扬,也没敢让旁的人插手,方才就直接打发了苏统领去一并请了娘娘您和皇上都过来!”陆贤妃道,说着抬头看着天色估算了一下,揣测道:“按照时间,皇上这会儿应该是正在往这赶了。”
景帝正在御书房和众位朝臣议事,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苏晋阳纵是去了,怕也不好明说。
萧文皇后想了想,还是抬手招呼了李嬷嬷过来吩咐道:“你过去看看,不管怎样一定尽快把皇上请来。”
“是,娘娘!”李嬷嬷应道,神色凝重的看了满面泪痕的秦苏一眼就转身出了院子。
秦苏本来正羞愤难当,若是可以,她定然早早离开,不会在这里被人这般指指点点的做怪物一样看,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在景帝到来,让她把一切都当面做出解释之前,她是哪里也不能去的。
为了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她便只能安奈下来,不过让她这样去面对满屋子奴才们暧昧不明的眼神还不得发作,真是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所以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更是越想越气索性就眼不见为净,憋屈的捂了脸趴在桌子上凶狠怨愤的大声哭泣。
待到李嬷嬷走后,萧文皇后得空这才仔细向陆贤妃询问了事情的经过,陆贤妃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
萧文皇后拧眉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做的对,千万管好那些奴才的嘴巴,不要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可是——”陆贤妃一筹莫展,还待再说什么的时候,外头便是传来管海盛刻意拔尖儿的嗓音唱道:“皇上驾到!”
萧文皇后和陆贤妃彼此默契的对望一眼,都有丝如释重负的感觉,相继自桌旁起身迎出去。
大约是来的路上李嬷嬷已经将事情的大概对他透露了些,不等见面他那张消瘦而阴郁的脸孔上已经弥散出一股冷然的杀气,急匆匆的跨进门来。
“臣妾——”萧文皇后和陆贤妃屈膝,刚要对他见礼,冷不防身后一道人影扑将上来,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却是秦苏声泪俱下的拽了景帝袍角,悲戚的哀求道:“父皇,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为了怕会刺激到景帝,方才醒过味来她已经匆忙的换上了陆贤妃给她的那件衣裳,只就她当前的样子上看却是猜测不出方才这屋子的光景会是何等香艳。
景帝被她骤然一扑,也是愣了下,回过神来见她泪光莹莹的一张脸,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情愫翻卷,也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嫌恶。
秦苏将他眼中这般变化莫测的情绪看在眼里,心头突然一跳,下一刻景帝已经越过她去,径自走进屋内。
“快,快给皇上看座!”陆贤妃急忙吩咐道,秦苏手上抓着景帝的袍角不及放开,被他在行动间略一拖拽就狼狈的跌在地上。
两个宫女急忙搬了凳子过去,景帝一屁股坐下去,冷肃暗沉的声音就随之飘出来:“管海盛,你还等什么?马上叫了人进来,把这院子里,除了主子以外的所有人,立刻杖毙!”
皇室的颜面容不得这般践踏,但是包括秦苏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进门会连一句话都不问,就这样杀伐决断的下了命令。
整个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高高在上的君王冷若冰霜的面孔。
“皇上——”陆贤妃下意识的上前一步。
也就是她这一声惊呼起了个头儿,短暂的沉寂之后,这院子里二十来个奴才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齐齐跪伏在地哭天抢地的喊冤,磕头如捣蒜。
“皇上,皇上,奴婢/奴才冤枉啊!”
“皇上饶命,奴才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您开恩,开恩啊!”
……
哭喊声此起彼伏,就连管海盛都有些发愣,不知何去何从。
景帝闭了下眼,重新睁开眼时目光便更加冷酷和冰冷的重复道:“还等什么?全部拖下去!”
这样的话他说一遍可以是一时的气话,但这样声色俱厉的重复二遍——
那便是实打实的圣旨,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来人呐,取家伙来,把大门关上,将这些奴才立刻杖毙!”管海盛不再迟疑,快步走到门口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拂尘一甩。
几乎是在同时,门外四十多个侍卫就抱着板子鱼贯而入。
大门被合上,那沉重的关门声仿佛擦在每个人的心上,眼见着侍卫们已经冲进来四下拿人,陆贤妃却是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