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素心,那又有谁敢公然违逆景帝的心意来暗中帮衬蓝月仙的?
秦菁神色凝重的思忖着,一时间也不敢妄下论断,只就收摄心神长出一口气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嗯!”灵歌谨慎的点头,还是不很放心的回头又看了眼远处的蓝月仙。
秦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回去马上让苏沐调派两个得力的人在长春宫附近埋伏下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是,奴婢明白!”灵歌应道,转身把大门合上重新落锁。
两主仆遂不再多留,举步往侧宫门的方向走去。
方公公果然还是守在那里,彼时正扒在门缝处紧张的观察外面的情形,听闻秦菁的脚步声他就急忙转身迎过来下拜道:“长公主出来了?”
“嗯,公公请起吧!”秦菁颔首,示意灵歌又打赏他些银子,观察着外面没有异象便带着灵歌原路回了乾和宫。
为了防止风声走漏,夜访长春宫的事秦菁并没有透露给旋舞和苏雨两个小丫头知道,待到深夜回宫她们都早早的歇下了,唯有墨荷心急如焚的以值夜之名在寝殿等她。
“公主,你们怎么才回来,可担心死奴婢了!”见着秦菁回来,墨荷大大的松一口气,待到灵歌关了门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拉了秦菁的手上下打量她。
以往无论秦菁做什么她都信她,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担心,只因为蓝月仙的事是景帝禁忌,秦菁这般捋虎须的行径总让她心里惶惶不安。
“没事了,不用担心。”秦菁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背,径自走到卧房的圆桌前提了茶壶来倒水。
墨荷走过去接了茶壶,帮着倒了水递给她,还是忍不住絮叨:“奴婢怎么能不担心,别的什么事都好说,可是这——”
她说着却又主动止了话茬,她不知道该对秦菁说什么,秦菁做的事她都阻止不了,只是也控制不了的为她担心。
秦菁看她如此模样不禁微微动容,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弯了眼睛道:“你瞧你,本宫就是出去了一趟,哪值得你大惊小怪的,了不得以后都带着你好了。”
“公主就会拿些好听的话来搪塞我!”墨荷见她这般也忍不住噗的笑了声,笑过之后还是沉下脸来把茶壶放回原处道:“奴婢知道自己没用,以后您去哪里还是都让灵歌跟着才稳妥些,好歹有个什么事儿也能照应着。”
秦菁当初会从萧羽那里要了灵歌和旋舞两个,一则是为了示好取信于萧羽,二则也确实是考虑到有两个身手了得的丫头在身边也是个不小的助力。旋舞虽然有些孩子气,到底灵歌却是个稳妥又周详的个性,的确是非常得力。
墨荷为人宽厚,她这样酸溜溜的说话定然也不是真吃醋,是以秦菁也就只是一笑置之,眨巴着眼睛道:“是啊,以后本宫出门就带着灵歌和旋舞两个,让她们替我打架卖命,可是这会儿本宫想沐浴来着——”
自家公主虽然对蓝家那伙人冷酷无情不择手段,私底下对自己这帮奴婢的事却是极为上心的。
墨荷是听了她撒娇的语气这才把之前的事完全放下,心情的大好的嗔她一眼道:“是啊,在这宫里您还是使唤着奴婢省心些,热水早就给您备着了,奴婢这就过去命人提进来。”
目送着墨荷出去,秦菁的目光才又慢慢冷下来,挑眉示意灵歌去把门带上。
灵歌过去关了门,回头也有些不解道:“公主,蓝月仙的事您到底要怎么处理?”
在长春宫的时候秦菁明明是和蓝月仙谈妥了条件,可是就方才她对墨荷说话那意思,又像是打算不管了,灵歌一时分不清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就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秦菁慢慢低头抿了口杯中水,然后抬了抬下巴道:“你坐下,本宫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灵歌被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吓了一跳,急忙惶恐的垂下头去道:“奴婢不敢,公主有什么话吩咐奴婢就是!”
“坐下吧!”秦菁却不急着转入正题,又指了指圆桌对面的凳子。
灵歌皱着眉权衡一下,也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好在她一直跟在萧羽身边也是见过些世面,所以倒还泰定,默默的走过去坐了。
秦菁手里捧着茶杯,垂眸盯着里面微动的水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杯子看向灵歌道:“你也看到了,经过昨夜的事,本宫和父皇之间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虽然碍着彼此的脸面身份他一时也不能明着拿本宫怎样,但是在这宫里到底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母后做不得主,就连皇祖母那里也被压制的有些强弩之末的意思,从今尔后,咱们乾和宫的日子就更要小心谨慎的来过了。”
“奴婢明白!”灵歌慎重的点头,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开头意味着什么。
秦菁移开目光看了眼紧闭的窗口,然后继续道:“我知道你跟旋舞姐妹情深,凡事不想让她扯头儿,而且她跟苏雨的性子都单纯,有时候本宫也不是很放心,墨荷虽然稳妥,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弱女子,有些事还是担不得,以后——像今天晚上这样的事,就尽量不要对她细说了,明白吗?”
秦菁是个十分机警聪慧的女子,而且心机颇深,这样的人尤其不会轻易相信人,自到她身边以后灵歌一直都很明白,她真正视为心腹的应该是苏沐墨荷等人,而自己与妹妹旋舞永远只会是外人。
此时秦菁突然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灵歌一时拿捏不准她的真实用意,顿时就有些惶恐的不知所措。
“公主的意思——”灵歌咬咬下唇,终于还是仓皇起身跪了下去:“奴婢愚钝,请公主明示!”
与景帝撕破脸又和蓝家挑明了关系,以后她在这宫中的每一步路都会和以往不同,这些话还是要一次说清楚的。
秦菁并不急着让她起身,仍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神情冷肃的句句说道:“今天本宫就跟你说句明白话吧,从今以后本宫身边的每一条路都会步步凶险。你的身手好,性子沉稳,又心思清明,本宫对你很放心,从今尔后你和苏沐就是本宫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我都会尽量吩咐你们两个去办——”
“公主——”灵歌隐隐猜到她后面要说的话,急忙出声打断。
“你先不用忙着推诿,先听本宫把话说完。”秦菁挑眉,声音果决的打断她的话。
“我——”灵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一脸严肃的表情终究还是识趣的把话咽了下去,垂眸下去轻声道:“是!”
“羽表兄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处在和西楚短兵相接的关键地方,他那里万事不容有失,本宫不希望他分心。而你,既然是来了本宫的身边,本宫希望从今以后你事事都能以本宫的命令为先,这一点要求你觉得过分吗?”秦菁道。
灵歌心跳一紧,斟酌着慢慢道:“服侍公主,听从公主的命令都是奴婢的本分。”
她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显然是还有顾虑。
秦菁斜睨她一眼,也不急着逼她应下,只就亲自起身去扶她,一边弯身替她拍了拍裙摆一边道:“先起来吧,横竖今天本宫是先把话撂在这了,你也不必急着回答,今天晚上回去想想清楚,明日一早再给我答复不迟。如果你就是做不到,本宫也不会强求,我可以让苏沐去办。”
虽然白奕安排在她身边的人不少,但真要运作起来,她却还是只能靠着自己的人,苏沐手下的确是还有一些可用之才,但终究是不如灵歌这种可以随时带在自己身边的丫头来的妥实。
秦菁这样说虽是让步了,灵歌却还是不能平静,对她时候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为了缓和眼前的气氛,秦菁坐回椅子上喝了口水,又移开话题道:“方才从长春宫回来的路上,本宫见你几次欲言又止,你可是有话要说?”
“哦!”灵歌猛地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道:“奴婢是在想那个姝嫔娘娘,公主觉得她真的可用吗?”
“那人你也见过了,你觉得呢?”秦菁笑笑,不答反问。
灵歌抿抿唇,还是颇多顾虑道:“可一个在冷宫里呆了整整十年还能不疯不傻活着走出来的女人,公主您觉得那还是个人吗?”
想着方才在长春宫里蓝月仙那阴冷晦暗的眼神,着是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的灵歌也难免胆寒。
所谓冷宫,不过是个吃人的地狱。它最大的作用不是困住谁,而是让人在那种绝望的境地中活活被逼疯。
自古以来,冷宫都是有进无出的,走进去,这一生就注定要被困死在那里。
那里是一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地方,纵使意志力的再坚定的人,一旦走进去,她的意志也会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折磨中一点一点慢慢被腐蚀,直直最后,让他变成一个绝望的疯子,忘了自己是谁,终身与黑暗为伍。
而蓝月仙——
竟然会是个例外。
这样的人有多可怕?或者说这个女人的灵魂该有多阴暗才能让她抵御的住比死亡更可怕的那种日以继日的折磨?
秦菁闭上眼,慢慢的呼出一口气道:“本宫要的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一头被仇恨吞噬,一只会吃人的野兽!”
当年的蓝月仙已经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蛇蝎毒妇,再经过这样十年光阴的洗礼,怕是她连最后的一点人性也已经尽数泯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