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随即感到无边的悲凉。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原来……只是为了威胁我。
杜芳,杜芳。
是啊,他一直是那个懂得时时戳中我要害的杜芳。
我现在几乎也快搞不清了。这个抱着我让我不要走的人,和这个常常流露出狠戾的男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几乎他话音刚落,我就当机立断,把头上的发带解了下来,用力勒住伤口往上三寸左右的地方。随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绷带和止血药,又让毛矛打了一盆热水回来。
然后我走到杜芳面前,垂首,敛眉,为他清洗伤口,仔细上药。
我蹲在地上,感到杜芳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头顶,从一开始的粗重,到后来的渐渐柔和。
突然,我感到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揽上了我的腰,就像很久以前一样的,想把我搂在怀里。我浑身一震,条件反射般,如避蛇蝎一样的避开了。因为事出突然,又是猛的几步躲开,我扯动了纱布,导致他伤口的血又流了出来。
杜芳似乎感受不到痛,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发着呆。
我一字一顿地说:“杜芳,请你自重!”
杜芳突然笑了:“自重?我为什么要自重?”
“我是萧龙宇的妻。”
打蛇打七寸,不得不说,我在这一点上出师了,得紫宸真传了。
杜芳脸上顿时一片橙红柳绿,万紫千红,却又满是暴戾横生:“妻?你想给他守身如玉?”边说边重重的把手上绑到一半的绷带直接撕开来,没轻没重不管不顾的力道,让伤口加重,血立即染透了白布。
我大惊失色。现在杜芳的血就是萧龙宇的命,我赶紧冲上前,死死的按住杜芳的手,不让他自残。没一会儿,我的胸前就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
我和杜芳几乎扭打在一起,更随着他的挣扎,摇晃不止。远远看来有说不清的暧昧。
可事实是我们二人正你死我活,毫无丁点那种心思。
我这几天天天心惊胆战,在摄魂阵里又大大地伤神,这连着三天,更是几乎可以说滴水未进,身体渐渐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觉得天旋地转。
杜芳也失血过多,身子一软,往我身上倒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扶住了他,却因着重力和冲力,连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住了桌子才稳住。
见他脸色苍白,双眸紧闭,我不顾自己的不适,使着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半拖着,把人放到了床上,杨凤的旁边。随后冲到隔壁去叫紫宸。
紫宸已经将血放入药中让萧龙宇服下。过来的时候一看到杜芳那样子就嚷嚷开了:“熊玩意儿,你这是要做哪般啊?那么多血!造孽啊!给点太平日子过行不行啊?!他万一死了萧龙宇可是得跟着死!!”
他啰啰嗦嗦了半天,开了方子,又跟着毛矛去极月宫的药库拿药。
我站在一边,看着昏迷中的杜芳和杨凤,皱起了眉头。许久后,幽幽叹息一声。
眼前最要紧的是补血。每天一碗血做药引,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更何况今天还不知道白白流了多少。
就在我打算去厨房给杜芳弄点黑木耳生姜红枣花生当归鸡汤吃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还有3到4章完结~~~
9萧龙宇之死
【“别哭,杨郭。”他说,“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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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打算去厨房给杜芳凑合着弄点黑木耳生姜红枣花生当归鸡汤吃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我慌忙冲出屋子,却只看到院中的两道人影一闪而过。毛矛的房间只剩下一扇破碎的门,孤零零地倒在地上,哪里还有萧龙宇的影子。
我顾不上叫毛矛,直接追了上去。跑得太急狠狠摔了一跤,几乎是从院子里滚出去,一头栽在雪地里,顿时眼冒金星。
山里开始刮起狂风,犹如鬼哭狼嚎一般。风太大太冷,吹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从喉咙里发出极叫喊声也被无情地吹散。
“萧龙宇!萧龙宇!”我的嗓子都要喊哑了,却等不到任何回答。萧龙宇刚刚疗伤完毕,应该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我本以为这极月宫中只有毛矛、杜芳、杨凤三人,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趁机就对他不利。
我太大意了。
扶着剧痛无比的额头,我跌跌撞撞地在雪地里跑着。天空一片漆黑,天还没有亮。
我被狂风吹得差点再摔一跤,死死抓住一株枯木,只听风里哭声震天,冰冷的魂魄气息擦过身体,让我战栗不止。
下意识地抬头,却见狂风中裹着一片巨大的黑色乌云平地而起,像一条矫健的巨蟒,旋转着往南飞去——南,是方才我们遇到那群傀儡的方向。一道道飓风划破长空,在南方汇聚交合,渐渐形成一根擎天的漆黑巨柱。
我忽然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仿佛是发生了最坏的事情。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却只摸到一片空空荡荡。
切云剑不见了。
陆离所说的,能给我最后保护的切云剑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切云是我的剑,即使给陆离用了那么久,剑身上沾染的依然是我的气息。脑中闪回和萧龙宇在摄魂阵里的情景……难道是有人趁我困在摄魂阵中时拿走了切云?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太顺利。为什么赵月这么轻易就放过了我们?为什么我们会在素云桥下遇到那些傀儡和那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我们最危险的时候紫宸会出现,而且正好破坏了阵法?甚至……为什么极月宫主会正好不在宫中,而杜芳又让我如此轻易地拿到了血?
为什么萧龙宇会说,是那些傀儡和极月宫主诱他入魔?到底是为了什么大计?
所有的线索渐渐在我脑中连成一条线。我突然想起当年坠崖之时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叫我异界之灵的声音。
那个人,不是杨凤,不是杜芳,不是林千南,甚至不是破军司的任何一个人。
难道是他?
我突然感到全身颤抖双脚发软,在雪地里狂奔,心底只有一个人名在不断回响。
可是他明明还在江南,和林千南在一起,他对我这么好,这不可能……
我跌倒在地上,一束冰冷的目光擒住了我。我愕然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转瞬即逝。我本能地伸手一抓,却抓空了。四周除了歪歪倒倒的枯枝败叶,别无他物。他们两人已经飞速消失在了远方,朝着黑柱的方向奔去。
是的,那是两个人,一个是萧龙宇,另一个是……
我僵在原地,任凭冰冷的雪把衣衫染湿。
真的是他。
下一刻,一双柔软的手扶起了我。我抬起头,看到了魏波茹凝重的脸。我好像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她。她的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却很复杂。我知道她一个月前曾和萧龙宇一起杀到这里,却双双受了重伤,萧龙宇逃去那个海岛修养,而她依然留在了雪山下,寻找机会。
“该了结了。”她轻声说。
我听不懂她的话。了结什么?
“极月宫主要你的魂魄。只有得到你的魂魄,才能真正操纵那些傀儡。”
我呼吸一窒:“你说……我的魂魄?他们难道不是想用的的魂魄来长生不死吗?”
“长生不死?”魏波茹笑了笑,眉眼间竟都是凄凉,“他想要的是用摄魂阵造他的傀儡军!”
我觉得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霎时间竟几乎听不清魏波茹的话。
“在极月宫外的阵法,根本不是真正的摄魂阵。真正的摄魂阵法一旦开启,必须有魂魄作为阵眼,否则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只有你的魂魄,才能让摄魂阵有摄魂的功效。如今他所造的那些傀儡只是会攻击罢了,只有摄魂阵完成,入过其中的傀儡才会真正成为为那个男人所用的人形兵器。”
人形兵器。极月宫。还有,她口中的“那个男人”……
我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曾对杨兰心说过的话:我要当枭雄,一统江湖。
只是当年的我万万没想到,那个傻傻的书呆少年,那个在我初到蓟门时对我温柔如水的男人会有那样的狼子野心。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骗我。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可是……”魏波茹定定地看着我,“当十几年前林千南对你下了那个不灭魂魄的预言之前,这个局就开始了。摄魂阵是极月宫最危险也是最难作成的法阵。几代宫主都一直在寻找能够作为摄魂阵阵眼之物,而你就是那个最适合的魂魄。用你的魂魄,加以切云剑作为极煞之物辅助,便能作成真正的摄魂阵。
“那些一直以来追杀你的人,不是林千南,而是那个男人派出来的。杜芳也在推波助澜。早在为了保你而将你射死,自己投入极月宫门下时,他就用自己的血画了摄魂阵,为了除去萧龙宇,又让他服下离功散,逼迫他入魔。如今萧龙宇已经用了杜芳的血,便也可以进入阵法,用他自己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