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说话了,一手撑着下巴,盯着蜡烛发呆。他身上那股轻佻凉薄又压迫人的气势消失了,这一刻坐在我面前的,仿佛只是一个抑郁不得志的普通男人而已。
我很不以为然。就算他忧伤成精神病,这里面也没一分是因为我的,多半是为了那个兰卿,切。
想到这里,我连忙追问道:“是不是兰卿告诉你的?”
对面又是很长时间的停顿。最后,他疲惫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是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以后在这里的,只有你而已。”
这算是……真相大白?
原来,那传说中的兰卿姑娘,不止是个和萧龙宇纠缠不清的女人,还是我的穿越前辈?
我正打算再多问几句,却见他甩了我一个“时光匆匆流走往事不必再提”的眼神,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样子。“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如去问问你那大师兄。”他冷笑道,“兰儿嫁给我前,那男人可成天追在她身后……”
听他这话,不光是羊扬扬和我师父,连查至极都认识兰卿,而且交情都不错。难道那兰卿是个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穿越大神?
不等我多想,萧龙宇就补完了后半句话:“……两个人搞不清楚。”
这话里透着浓浓的酸意,他大概觉得我也会吃醋。可惜他错了。我潇洒地挥挥手:“你跟我也同吃同睡了大半年,可是两个人还不是搞得很清楚!”
“你……”
我郑重地拍拍他的肩。“几次三番提起你的……亡妻,害你伤心了,是我不对。不过你也抢了我的辣椒喷雾,咱们算是扯平了,往后去了破军司咱们就是同事了,别老冲我大吼大叫的。”
“谁稀罕什么喷雾。”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决定了什么似的,盯着我的肩膀说,“我要你。”
……什么?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气极反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开什么火星玩笑你这个妖怪!我什么时候下降到和防狼喷雾一个等级了!!!”
萧龙宇被我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哼哼两声,打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杨郭聊发少年狂,专业哽人不含糖啊!
18敢死队进修中心
【“我知道。”他一把环住我的腰,翻了个身把我压在身下,“因为我是故意的。”】
------------
我晃出萧龙宇的房门,溜达了没多久,就觉得有两道红外线正幽幽地照射着我。我背脊一冷,一阵寒意如蛇一般滑过。
一转头,果然是查至极。
“这么晚了,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我镇定地回答:“我在夜观天象。”
“夜观天象?”
“不错。”我一副神棍的样子,用迷蒙而震撼的语气胡诌道,“我方才隐约见紫气东来,祥云北聚,龙飞天,凤还巢。掐指一算,后日定会有大事发生。”
查至极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会儿,过了许久才摇头笑道:“以前我从未觉得日子有多么担惊受怕,直到遇见了你。”
他故意停下不说话,只背着手看我。我想我的脸一定红了,可还是好死不死地问:“那你遇到兰卿的时候呢?”
请叫我冷场王。
查至极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就在我以为他在酝酿一个深长哀婉的故事的时候,他却只说了一句:“她已经不在了。”
怎么一个个说话都一样一样的。
从未谋面的穿越前辈啊,你可真有一手,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让那么多男人为你爱爱爱不停啊……
想到这里,我心中泛起一股不甘。查至极大概是自觉理亏,虽然武功比我高,却没挡也没还手,直接被我几拳砸得仰面倒地。我当然是乘胜追击,一跃而上扑在他身上,接着打。
我抽得很爽,他却一直不说话。当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脸已经离我不到二十厘米,小扇子似的睫毛似乎都能一根根数清。他被我压在身下,静静地看着我,双目沉静如潭。
我尴尬无比,惊慌失措地就想爬起来:“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他一把环住我的腰,翻了个身把我压在身下,“因为我是故意的。”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可吻却很温柔。他睁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吮着我的唇瓣,青涩却不急切,缓慢却不犹豫。
见我完全僵住了,他抓起我惊慌失措的双手,环在自己的脖子上。我仿佛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几乎透不过气来。好像有一股热气从丹田处直冲脑门,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
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颓然地放开了我毫无反应的唇,展开衣服把我裹在怀里,再也没有了动作。
他的声音泛冷,似乎刚才从未动情:
“杨郭,你是我如今最重要的人。所以……别让我失望。”
------------
翌日一大早出发离开清澄山的时候,我还三魂没了七魄,思路一直回游在“查至极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和“不知道被抛弃在道场那么久的伏地魔到时会不会一掌把他拍进墙壁里抠也抠不下来”之间,神游不止。
萧龙宇见我一脸傻样,话都懒得说,翻了个托马斯旋转1800度的白眼一把将我塞进了马车,一鞭绝尘而去。
后方传来少阳掌门怪蜀黍的声音:“杨~过~菇~凉~~~要~撑~住~啊~~~别~死~了~~~!”
……我谢谢你一家门。
马车一路颠啊颠,颠啊颠,等我从甜蜜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又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萧龙宇终于停了车,一把掀开帘子,冲我勾勾手。
外面漆黑一片,应该已经是半夜了。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大门,围墙后露出层层叠叠的殿宇高塔,在灰暗天空的映衬下看不真切。大门两旁燃烧着半人高的火把,烈焰如龙爪,带着一丝狰狞。
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守在门口,见到我们,举刀一拦。
“令牌。”
萧龙宇从怀里掏出两块朱红色牌子,上面写了我们的姓名、门派和师从。那门卫粗略一看,又就着火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瞬间脸色大变。
“萧少侠,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其中一个小声问道。
萧龙宇摇了摇头,只说:“这是我小师妹,我师父让她来历练一段时间。你们按令牌上写的名字登记便是。”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又顾忌地看了我许久,才向两旁退开。
萧龙宇道了谢,拉着我走了进去。这门背后大得简直就像一座微型城市,亭台楼阁比比皆是,飞阁流丹,层层叠叠。大概因为已是深夜,只有一片死寂。我们走了大概一刻钟,终于来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大殿前。
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将我们请了进去。萧龙宇说要给我去办住宿手续,让我一个人在大厅里等他。
不一会儿,就见两个身穿蓝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容貌清秀俊朗,笑容谦和。另一个瘦瘦小小,看上去只有十来岁,正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被萌得心肝乱颤,不由伸手去摸他的头,可没想到那男孩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竟当场哇地哭了出来,大嚎:“姑娘饶命!饶命饶命!!”
……至于么,我又不是人贩子怪阿姨!
那年轻男人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朝我强笑道:“姑娘莫怪,他尚且年幼,初次当值,冲撞了姑娘……且饶他一次吧。”
我疑惑地问:“我是只觉得他可爱,摸摸头都不行吗?”
那男人一句话不说,只是苦笑。
就在我满腹郁闷时,萧龙宇从中门出来了。“司徒亮?今日是你当值?”他惊讶地问,“还有小鬼?”
男人笑了笑,拱手行礼道:“萧少侠,多日不见了。”那孩子缩在他身后,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我们。
萧龙宇点点头算作打招呼。“这是我师妹杨郭,明日起便同我们一起练功。”
那叫司徒亮的男人笑了笑,对我说:“杨姑娘,欢迎来破军司。既然是来练武的,以后便多多关照了。”
“彼此彼此。这里好漂亮,我很喜欢。”
司徒亮只是点头。“姑娘肯待在这里,是我等的荣幸。”
------------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等到起床的号角,我就被隔壁院子的一声巨响吵醒了。
只听一声怒喝:“老子来这里,还要你批准?!”
这嗓音好熟悉。好像是……毛矛?
随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们都瞎了吗,看什么看,给我动手!”
这时候我怎么还能睡觉,立马一个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围观真相。等我我胡乱穿好衣服冲出房间时,外面已经打成了一滩烂泥。昨夜还一片死寂的广场上鸡飞狗跳,鞋子与大刀齐飞,臭汗共泥土一色。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萧龙宇离战圈远远的,正抱臂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