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 (15端木景晨)

宁嫣然自然说好。

所以到了上午十一点，宁家就开饭了。

“宁叔叔不回来？”阿蕙问宁太太。她还以为是宁雍要见她的。

宁太太笑道：“你宁叔叔中午才回来，我留了他最喜欢的菜。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他。”

阿蕙点头。

宁嫣然就热情说城里最近有什么好看的戏，商量着吃完饭去哪里玩。宋欣怡含笑在一旁听着。

饭还没有吃饭，宁雍就回来了。

宁太太叫佣人把宁雍爱吃的几样小菜端上来。

宁雍坐下来和她们吃饭，顺便问些家常，顺着宁嫣然说些玩笑话。

等吃了午饭，原本说要出去看戏，可宁嫣然有午睡的习惯，她没什么精神，让佣人去煮咖啡。

宋欣怡笑着道：“我中午也要歇一会。要不，咱们午睡了再出去？”

宁太太一直觉得咖啡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不主张女孩子吃过饭就喝茶提神。可又不能劝宁嫣然去午睡，把朋友撇下。

听到宋欣怡说也想午睡，宁太太忙叫佣人去给她们铺床。

宋欣怡要和宁嫣然一起睡。

阿蕙则道：“我不用睡，不用麻烦的。”她要和宁雍说话。

等宁嫣然和宋欣怡上楼去午睡，宁雍就让家里的下人把账本拿给阿蕙。宁太太在场，阿蕙也没有多说什么，翻开账本就看。

她觉得，正常的夫妻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谈。

宁太太倘若不知道赵家的赌场在宁雍手里，才是不正常的。

果然，宁太太是知道的，她含笑坐在一旁，给阿蕙和宁雍沏茶。

阿蕙没有学过会计，只因为有几分心力，前世自己做生意的时候，也学着看账本。一般的账目，从她眼底而过，基本上算是清楚的。

去年下半年，父亲的赌场和烟馆，收益将近五十万。

这笔钱对于民国初年的购买力而言，是很旁大的。

比如赵氏船舶公司，生意鼎盛的时候，一年也就五十多万的进账。

赌场和烟馆简直是暴利。

“……每次市政府换领导，禁赌、禁烟都要闹一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宁雍跟阿蕙解释，“陈浩然上任的时候，却是下了力度，我那边赌场的收益也减了不少。不过，去年他不是也帮了你们家一笔生意？所以，两下相等，也就平衡了。”

阿蕙却是心头一震。

她以为父亲那几家小赌场，这些纯收入已经是算好的了！

不成想，居然在宁雍看来，收益是下降很多的。

那么，赌场和烟馆的暴利，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她不动声色收了账本，笑着道：“都是宁叔叔帮忙的。分给我的那一半，还是存在老地方，辛苦宁叔叔了。”

然后把账本递给宁雍。

宁雍很喜欢阿蕙这种态度。虽然自己有份，却不多问，也不是完全不问。既相信宁雍，又不会让宁雍感觉她什么都不懂。

她很适合做一家公司的东家。

“行啊，明天下午之前，钱给你存上。”宁雍道。

阿蕙道谢。

收了账本，宁雍突然想起一件事，让宁太太把身边服侍的下人遣了下去，还让宁太太把饭厅的门虚掩上，才开口对阿蕙说：“你们家，有没有收到北平来的消息？”

二哥去了北平，大半年未回。

倘若说北平的消息和赵家有关，一定是二哥的。

“是我二哥出了事？”阿蕙声音有几分不自然，“我不知道，家里还没有听说。”

第八十一章出谋

拿了赌场去年下半年的红利，阿蕙心情极好。

可宁雍叫她来，并不是只谈红利。

阿蕙的好心情，顿时就被阴霾覆盖。

宁雍问，赵家听说了北平的事没有。

这句话里颇有含义。

倘若是好事，宁雍开口就笑着谈来了，根本不会提前问；倘若是坏事，又可能人人皆知，宁雍是不会当着阿蕙的面提起的，谁家里的坏事不是藏着掖着，谁希望被人知道？

旁人知道了，也不会当面去问。

所以，是宁雍得到了独家消息来源，而且是不好的消息。因为对赵父的友情，宁雍觉得必须告诉赵家的人。

可是郑重其事当面去告诉赵家当家的赵嘉越，又显得多管闲事。

他想给赵家提个醒，所以趁着给阿蕙红利的时候，告诉阿蕙。

当初阿蕙帮忙接下陈市长的生意，让赵家船队去了趟越南，宁雍就对阿蕙刮目相看。

比起赵嘉越，阿蕙骨子里更有商人的魄力。她大胆，争逐末利，这才是个合格的商人。

赵家当家的赵嘉越，反而有些人文的清高。

“……你二哥，在北平那边结婚了。”宁雍轻声道，“这是半个月前的事，可能等你们家知道消息，还要等些日子。北边在打仗，消息传过来可能有些慢。我和你爸爸是挚友，也是把你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才提醒你们家一声，慢慢把这件事透给你二嫂，免得她冷不防听到了，心里拗不过来。还有你们家老太太那里…….”

宁雍一边说，一边看阿蕙的脸色。

阿蕙表情有片刻的怔愣，继而就是叹了口气。

不用说，二哥和姜锦华结婚了。

二嫂的大哥一死，二哥在北平没了怕处。就和姜锦华结婚。

这话，宁雍去跟大哥说，的确不合适。他只能向阿蕙透露，让赵家给二嫂说一声，提前有个准备，免得二嫂猝不及防。

“宁叔叔。多谢您的好意。我会告诉家里的。”阿蕙道，“只是，对外还请你保密。”

宁雍点头。

宁太太在一旁说：“咱们两家的交情，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宁叔叔和我？我们不会乱说的。只是可怜你二嫂和老太太，都是聪明的女人。偏偏被老二搅合得不能安生。”

何尝不是？

阿蕙心里很烦。

话刚刚说到这里，佣人在门外回禀说，大**和宋**已经醒了。

宁雍就起身道：“我还要去证还司看看。就不陪你们了。”

说着就走了。

宁太太亲自送他上车，老夫老妻仍是恩爱和睦。

阿蕙也站在门口送宁雍，看着宁太太上前替宁雍整了整衣角，素手拂过他的鬓角，满眸爱怜，心里就羡慕不已。

从前阿蕙也这样替沈永文整理过衣襟，送他出门……

临别前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这个念头一起，让阿蕙自己的心田微激。很快将这些回忆压过去。

为了不让宁嫣然起疑，阿蕙陪着她和宋欣怡去看电影。可心里记挂着二哥的事，阿蕙一直没什么精神。

后来。她借口天黑出城危险，提前和宁嫣然告辞了。

这回宁嫣然没有怀疑什么，毕竟阿蕙出过事。她怕走夜路是正常的。

阿蕙回到家，陆通送她到自己的小院门口，才离开。

巧儿给雪猫埃米洗过澡，正在帮它擦水，看到阿蕙进来，巧儿笑着对阿蕙说：“四**，埃米今天很乖，您要不要抱抱？”

埃米身上的水已经干了九成，毛发雪亮，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璀璨明亮，看着阿蕙。

阿蕙很久没有和埃米玩，就把它接过来抱在怀里。

埃米嗷呜一声，乖乖锁在阿蕙怀里，任由它抚摸。阿蕙心里比较低落，她不停在想，二哥的事应该怎么跟二嫂和老太太说。

二嫂刚刚丧失了亲哥哥，娘家遇到那么大的事，让她心力憔悴。这个时候告诉二嫂，会不会雪上加霜。

可是不告诉二嫂，二嫂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二嫂失去了先机，反而更加难办，更加尴尬。

埃米躺在阿蕙怀里，静静的不出声。

很久很久，阿蕙都没有动，直到巧儿来跟阿蕙说，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劝阿蕙歇下睡觉。

阿蕙堪堪睡了一夜，却不怎么安生，一直在做梦。

她梦到了前世逃亡，在山东遇到二哥的情景。

二哥一脸兴奋的跟她说：小四，哥哥一直在找你，你到哪里去了？快，跟二哥回家。傻妹妹，你这样跑了，家里人都担心死了。

她那时候很脆弱，二哥又是情真意切，阿蕙差点就忘了他的秉性，只记得他和自己是血脉亲人。

他把阿蕙带回家，又跟阿蕙说：家里只有几个馊馒头，他要去买菜。

那时候，二哥花光了二嫂陪嫁和分家所得，身无分文，住在一间破旧窄小的楼梯间。二嫂头发灰暗，脸上苍老没有血色，一看就是长期生活艰苦所致。等二哥出去买菜，二嫂就推阿蕙，让她快滚。

那时候二哥二嫂带着明尔和明芜，姨太太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二嫂推阿蕙，明尔和明芜帮忙，阿蕙对二嫂心灰意冷，只说：我会走的，不会连累你们，等二哥回来，我跟他告别。

二嫂却咬牙切齿道：傻东西，你当你哥哥真的去买菜？他去通知警备厅了。他恨死你了，他怎么会帮你？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