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闭上双眼,瑰丽的眸子淹没在眼帘之中,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动了几动,仿佛在忍与不忍之间挣扎,最终……随着长长叹气,那眉头又舒展开来。睁开眼,眼中已经平静,伸手去摸笔架上的毛笔,却发现,十只笔都已被他掰断。
门外嘈杂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人数众多。
“孽子,出来。”门外的咆哮声,正是崔家家主,当朝丞相,崔茗寒之父。
屋内之人吐出半口气,闭上眼,当再次睁眼只是,眼中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他走出房间,每一步都无比从容,门外一群人,有震怒中的父亲,有含泪悲愤的母亲,有暗笑着看好戏的姨娘,有带着坏笑的庶弟,还有……暴怒的皇后姑姑。
他撩袍下跪,“皇后娘娘千岁千……”
“啪”的一声响,没等他跪下身子喊完那句话,已被冲上来的皇后狠狠扇了一耳光。
丞相悲愤又羞愧地低头,丞相夫人见自己儿子被打,想上前劝解,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了,叹息一声,丝帕捂面两行泪。
崔茗寒一动未动,跪下的身子犹如磐石一般,垂着眼,面如表情。
“你这个叛徒!”皇后尖叫着,柔美的嗓子甚至有了破音,又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后者还是未动。
崔茗寒垂着眼,心中异常平静。用这“叛徒”二字描述再精确不过,在五公主李清瑟身上,他确实是叛徒,他违背家族利益欺骗了皇后姑姑,若当时他告诉皇后并未破了李清瑟的身,想必事情也不会如此。
五公主……
他的心头剧痛,她到底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叛徒!我们崔家怎么能出你这个败类?你……你……真是我们崔家耻辱!”从小在官宦家族的皇后不知要用什么恶毒的话来骂他,“你以为李清瑟那个贱人会记你的好?你以为她会喜欢上你?你个蠢货,那个贱人在宫中就勾三搭四,有些事本宫看在眼里无法说,本宫拦也拦不住,但那贱人可不那么干净,知道她为何选那病鬼吗?选了病鬼就没法管得住她,就可以和野男人鬼混了。”
崔茗寒抬头看向皇后,眉头紧皱,眼中又愤怒,也有不解。他不信清瑟是这样的人,定然是皇后姑姑的妄言。
“哈哈哈哈……”皇后大笑,脸上的表情却狰狞,狂笑过后,又是一连串地耳光无情向崔茗寒精致的面颊扇下,用尽全身力气,直到自己打不动了才停手,而自始自终,崔茗寒都未躲一下,未动半分,一双眼直直盯着皇后,眼中满是疑问。
皇后欲哭无泪,转过身对丞相咆哮,“哥哥,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就是我们崔家未来的家主,怎么办?我们崔家怎么办?甄儿大闹皇宫,寒儿被那贱人蛊惑,难道我们崔家就要这么衰败下去?”说到结尾,有些丝丝哭腔。
丞相一怒之下冲过来狠狠框崔茗寒数巴掌,他本就是男子力壮,数巴掌而下,崔茗寒精致的面颊不再,红肿起来,紧闭的嘴角流出鲜血。“孽子!孽子!”
“难道我们崔家就这样衰败吗?睿儿虽是我儿子,却贵为太子,岂能被我等左右?若是不与皇室有牵连,我们崔家未来如何稳固?”皇后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为何这么急着与皇室联姻?因为她知道自己儿子根本无法控制!
丞相狠狠一脚踹向崔茗寒,而后者修长的身子瞬时飞出甚远。
“来人,取家法!”
“老爷,不要啊,”丞相夫人扑了过去,跪在丞相脚边,死死抱着他的腿,无奈地摇着。“老爷求求你了,寒儿还小,他以后会改的,会改的……”
丞相勃然大怒,“改?有机会让他改吗?甄儿已不能踏入皇宫,皇室唯一的公主已经嫁人,怎么改?妇孺之见!”
那“已经嫁人”四个字狠狠戳中了崔茗寒的心,他虽外表平静,但内心却却剧痛,总是以为已经疼得麻木,但一旦是听到“李清瑟”,便在麻木之上疼痛加剧。
取家法的下人已经归来,是一条钢鞭!带着无数倒刺的钢鞭!
丞相一脚踢开夫人,手执钢鞭毫不犹豫地向地上跪着之人抽去,一鞭之下见血,两鞭之下肉绽,三鞭之下露骨。
丞相面目狰狞,咬着牙一鞭一鞭抽下,而崔茗寒的面色苍白,平日里健硕的身躯此时犹如一片落叶一般单薄,但在那钢鞭之下还是坚挺。他的身子被一次次击倒,却又瞬间爬起来,哪怕身上的锦衣已成布条,哪怕平日里玉树临风的第一美男子已成了个血人。
整整抽了一个时辰,满地皆是鲜血,而有些甚至渗入土地,一旁的侍卫也都不忍再看,但崔茗寒从始至终都未曾一语,双眼平静,口中牙齿咬紧。
丞相狠狠将那钢鞭摔地上,还是不解恨。“来人,请崔家长老,开祠堂!”
别说丞相夫人,就连皇后都是一愣,“哥哥,您要做什么?”
丞相一直地上跪着的早已不成人形的崔茗寒,“本相今日就要将这孽子除名,赶出崔家!”
崔茗寒平静的双眼这才猛地一睁,苍白的面抬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
“不——”丞相夫人一声尖叫,昏倒在地。
☆、103,三兄弟共分享
因为一夜好眠,李清瑟今日心情大好,先是开了全府动员大会,而后高高兴兴地跟着管家参观慕容府。
这府宅和皇宫比自然是小上太多太多,但反正慕容家也没几个人,伺候的奴才也少,所以还算宽敞。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精,李清瑟很喜欢慕容府的感觉,亭台楼阁,错落有序,中规中矩。
“这间院子是空着的?”李清瑟指着离主屋十分偏远的一处小院子,这院子独立,稍显简单,却还算整洁。
“回公主的话,是的。”管家恭敬回答。
“OK,”李清瑟一伸大拇指,这地方不错,幽静、独立,虽然慕容幽禅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不能洞房,但她还是觉得孤男寡女实在别扭,自己一个外来者跑到主屋去睡,让人家真正的主人睡外边,这样也实在过分,所以还是她搬出来的比较好。
“小朱子,春香,你们找人将本宫的东西都搬到这儿,东边最大的屋子是归本宫,中间那间归小朱子,最西边的两间你们四人分分。”清瑟眯着眼,打量着院子,计划着如何安排东西,这院子也只是临时居住不用装饰,因为她注定是要走的。
管家一愣,“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与大人同住?”
“嗯,你家大人身体不好,若是勉强同住耽误两个人休息。”李清瑟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实在是名字,这慕容有残就是完全为她准备的人,越想心情越好,东倾月将她接走,皆大欢喜。
小朱子和跟随的四名宫女也纳闷,他们家公主是什么毛病,当初上杆子嫁给人家,现在嫁了又要分开居住。但既然公主说了,他们也不能质疑,赶忙分头行动开始搬家。
管家懵了,他做不了主,刚想叫人去通知大人,却被李清瑟抓住。“不用找人叫他了,本宫正要去他那。”
慕容幽禅今日自然也是在府内,这大婚后三日照例休息,其实就算是不休息,他今日也不用上朝或到礼部,因为他身体不好已是惯例,众人见怪不怪。礼部属于他的办公位置几乎是永远空着。
此时,他正在书房,不同于其他人的书房,慕容幽禅因为身子孬弱见不得凉风,他的书房门窗紧闭,即便是大白天,但透过窗纸射入的光线却不多,房内稍显昏暗,于是便掌了灯。
李清瑟刚刚入内便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想来是他喝药,却因这紧闭的门窗无法将气味散去,久而久之,这书房便药味十足。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慕容幽禅的每个房间都有浓重药味,昨日那婚房没有药味是因为提前通风放气罢了。
见公主前来,慕容赶忙放下手中书籍,从桌子略显虚弱地走出,“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李清瑟扑哧一笑,“我说,我们都成亲了,你这还一口一个下官,太见外了不是?”她的笑容灿烂,顿时将这昏郁的书房照亮。说完话,她环顾四周,忍不住眉头皱了一皱。“有残,大白天的将书房弄得这么昏暗,你也不怕得眼疾。”
古代因为无玻璃,只用窗纸,所以书房的建造便与起居室不同,窗多而大,采光好,但如今这窗门紧闭,书房的此功能便形同虚设一般。
慕容幽禅不语,垂下眼,根本没打算和五公主亲昵,刻意保持着距离。“下官也不想如此,但身子孬弱,怕见风。”这话说得,很是无奈。
“有病就治,身子亏了就补,但你若是天天呆在如地窖似的环境,既没新鲜空气也没阳光,身子也永远好不了。”说着,也不管其他人反对与否,亲自跑到窗子跟前,将那门窗尽开。
微风瞬时通过门窗入内,轻轻的,让人很是舒服,但就这一点点微风,慕容幽禅却又是一阵轻咳。
“哦,对了,有残,刚刚吃了蒸梨吗?昨夜做了三只,记得还有一只。”清瑟问。
“还没。”
李清瑟摇了摇头,“走,我们吃蒸梨。”见后者不走,便直接拽着他离去。“千万别小瞧了这干咳,你可知,无论是发热还是疼痛,包括这咳嗽,若是不及时治疗便能引发其他病症。昨夜大夫和我说了,你的体质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在无法治愈前最好先维持,慢慢治疗会治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