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三里的赵晨惜忽然觉得有些冷。
湛慕华把画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说着玩笑话,可脸上都是实打实的老怀安慰,“没想到方远有个这么懂事的女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听到提到丈夫的名字,刘爱龄心中一紧,眼睛就酸了,忍了好久才忍下眼泪。
“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湛家对不起你,这些年,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湛慕华从来没有这么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过话。
刘爱龄只觉一瞬间,这些年的不痛快都烟消云散了,心中又酸又涩,说不上是高兴,难过,还是感激,眼眶一红,眼泪流了下来。
她其实真的不想哭的,可是她忍不住,她没有家人,一直以来,就连在女儿面前,她也不敢暴露自己心中的委屈,她知道自己懦弱,所以不敢给女儿雪上加霜。
面前的这个人,她当成是自己的父亲,她敬他,怕他,纵然他曾经默许过儿女欺负她,但是在刘爱龄的心里,因为爱自己的丈夫,所以依然当他的父亲是家人,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这位老人终于愿意对她说一句公道话了……
湛慕华看着低头痛哭的刘爱龄,如果当年不曾发生那样的变故,他们这一家人又会怎样?
******
铺着青石板路的仿古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已经二月底,天气还是有些冷,刚刚吃饭的酒楼正挨着这条仿古街。
湛清澄跺了跺脚,拉了一□上的围巾,“还好年过完了,我陪妈妈在这里转转吧。”
“他们想卖了老宅。”刘爱龄忽然说。
湛清澄一愣,“嗯?”
刘爱龄憋了很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年湛慕华一定要让她们去了,还请了那么多亲戚。
“真是太不孝了!”刘爱龄没想到,那兄妹三个,竟然这几年一直在逼着湛慕华卖房。
“那可是祖宅……”湛清澄觉得稍有常识的人,就应该明白那房子不能卖,于是问道:“为什么要卖?”
对于承继家族历史的祖宅,所具有的意义,是多少价钱的也难以估计的。而且,现在L市的房价也并不高。这时候卖掉那栋房子,也不见得能卖多少钱。
刘爱龄不明白这么多,但是那是她唯一深爱的丈夫,出生长大的地方,就凭这一点,她也是不赞成卖的。
可是,如果不是独木难支,湛慕华也不会辗转来找她了,“听你爷爷说,他们以前开了一家公关公司,你也知道,这行他们都不熟,后来你小姑的老公牵了条线,不知道怎么,选来选去就开了一家公关公司。”
湛清澄想了一下,大概是那时候想赶紧把钱用了,怕她们去要,所以糊里糊涂选了开公关公司,八十年代末期的公关公司是干什么的?她还真不知道。
“然后呢?”
“开始的时候,好像还是挣了些钱,然后就不行了。十万块钱早就赔的没了影。”刘爱龄拉着湛清澄在路边的花台上坐下。
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妈妈坐这里,湛清澄拉着刘爱龄,走到就近的商场,俩人在里面的食品区坐下,湛清澄买了两笼烧卖,两碗紫菜汤,刚才的酒席上正好也没吃好。
装修豪华的商场,食品区占了顶楼整整半层,干净整齐,东西还不贵。
刘爱龄她们现在不常来老城,有些好奇,“这地方还不错,这么多吃的卖。”
湛清澄看了看周围,笑着说,“妈妈,你没看出来这是周超的商场吗?”
刘爱龄又看了一圈,看到彩色条幅上的商场名字,才大呼糊涂,“还真是,要说,这几年他干得可真不错。”
“他们家有人,有个特别能干的亲戚,做生意做的很好,他也是运气。”湛清澄三言两语结束了关于周超的话题,言归正传,“所以说,他们现在想把祖宅卖了,继续做生意。”
“嗯。”刘爱龄咬着牙点头。
脑子没病吧,做生意也讲求个是否擅长,比如说人家南方人天生会做生意,那是因为耳熏目染,大环境使然,而湛家一门三兄妹,全是工厂的技术类工人,这样的人下海做生意,失败了,还要把房子卖了继续去,那不是扔钱吗?
“嗯,你爷爷是不同意的,可是他们几个每天轮番在你爷爷面前说,你爷爷也是没有办法,人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精力。”刘爱龄之前痛哭了一场,反而和湛慕华心更近了。
“真是作孽。”湛清澄无话可说,给刘爱龄夹了个烧卖,“那爷爷的意思是什么?”
“你爷爷只是希望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他也知道我们没有钱,那房子大概要十八、九万,虽然是旧房子,但是地段还算好,所以你爷爷希望我们能找个熟人,买下那个房子,将来等我们有能力了,还有机会买回来。”
湛清澄的心中震惊,这老人,该是何种的绝望和走投无路,才想来了一个这样的方法。
“你爷爷那个人,要强了一辈子,你不知道,他和我说,湛家要散了,所以,他这次才把能请的亲戚都请了来,不是为了寿宴,而是为了再聚一次,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许是湛慕华说的时候,太过伤心,刘爱龄现在复述的时候,眼睛就红了。
湛清澄也有些唏嘘,当父母的,一辈子都是为了儿女劳心劳力,可是自己再要强有什么用,儿女不争气,终究是白搭。
太多历史证明,一个家族的破落通常都是因为有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女,
湛家倒好,有两个半!
作者有话要说:求烧卖……可怜样给我烧卖,我双更……
☆、28晋江独家版权
湛清澄非常清楚那座房子,对于刘爱龄的意义,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她都不会置之不理,在她心里,刘爱龄有任何愿望,她都是有义务去达成的。
——因为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只这一条,就够她竭尽全力去对刘爱龄好。
喝了一口紫菜汤问道,“那他们什么时候准备卖?”
“就是最近了,他们挺急的。”刘爱龄擦了擦鼻涕,也低头喝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无论什么烦恼,她只要告诉女儿,她就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这又是为什么?”湛清澄又奇怪,卖房最忌讳就是着急,这不是给买主机会压价吗?
这个原因湛慕华也告诉了刘爱龄,“听说最近很多政府部门的人在那附近测量,他们害怕拆迁,你知道,如果拆迁,新房一般位置都没有那么好。”
原来是这样,湛清澄明白了,“妈妈放心,这事交给我。”
刘爱龄点点头。
“等会你先回家,我去办点事。”湛清澄说。
刘爱龄再点点头。
“路上别拐弯,直接回家知道吗?”湛清澄又交代。
刘爱龄继续点头,然后低头喝汤,过了好一会,忽然觉得这对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
十五层高的办公楼,是这个城市今年最醒目的建筑之一,湛清澄看了一下,按下了十五层。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图纸,正在开“非正式会议”。
“这里,这个区域留下来,我有用。”坐在中间穿藏蓝色西装的男子,年轻英俊,一脸意气风发,指着图纸吩咐,旁边几个人跟着记录,这就是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今年刚当选的十佳青年,更是,最有潜力的钻石王老五……
好不容易把关系户要的地方都留完了,周超一抬头,看到了站在会议室门口浅笑的湛清澄。
脸上一喜,“诶,你不是说没空吗?”
“装修的不错。”湛清澄装模作样的四周围望了望。
周超挥了下手,大家卷着资料图纸赶紧给老板腾地方。
“湛小姐。”
“湛小姐……”
路过湛清澄身边时,大家还不忘和她打招呼。
*******
周超的公司不断扩大,在今年终于有能力盖了自己公司的大楼,属于他们公司,第一座正式的不动产,今天乔迁,他很想湛清澄过来看看,一个月前就约了她,可她说没空,却又突然来了,倒是惊喜。
等人都走了,他拉开一把椅子,“在这里说,还是去我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湛清澄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周超顺势坐在了她面前的大会议桌上。
看到她穿了新衣服,又特意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把她当木偶似的转了两圈,“你穿这么整齐,去哪儿喝喜酒了?”
穿这么整齐的时候,周超都不多见。
“你今天忙吗?”湛清澄还怕他今天事情多。
“没事,早就搬好了,今天就是做个样子,你也知道,拜个神,舞个狮,刚在一楼,行政部的不知道哪个人还突发奇想,在前台,用热得快烧了壶水,又弄了个风扇吹,说是要风生水起……”
“噗……”湛清澄被逗笑了,周超公司的很多老员工,都是从以前最早三里的商场提拔的,把这里真的当家,周超的管理也非常人性化,所以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周超也笑,这是他公司的第一栋大楼,弄点好意头的事情他也不介意,“问你呢,今天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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