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见妈妈脸色微变,赶紧打岔:“行了行了,我没事了,大家继续吃饭吧,看一会面糊汤凉了,就不好吃了,也白误了刘妈**好手艺了。”说到最后一句,她特意盯了老九根一眼。
咦!那忽然泛起的,难不成是绯红?原来老九根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良儿心善,端起书玉的碗来,道:“你们都去,我才已吃得差不多了,姐姐手伤了动不得,就我来喂姐姐吧。”
酒儿欲争:“这如何使得?这本该是我的活才对,妹妹你只管去,看吃少了下午肚子该饿了,再说,你还得抽空回去,给你母亲喂饭呢!”
柱子不待良儿开口,笑着说道:“这事不必姐姐,我去就行。”
良儿不容众人再争,径直将碗端起,凑到书玉嘴边,道:“姐姐试试,汤已经不烫了,就着喝一口,润润喉咙吧。”
书玉亦喜良儿乖巧,便道:“这样也好,我跟良儿妹妹说会子话,你们去吃吧。”
当下众人各忙,皮家娘子赶着吃完,又与二丫头去田头,给老怪和大小子送饭。
饭后,老九根急速闪人,不知是受不了刘妈妈来来去去的细碎步伐,还是受不住书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好奇眼光,反正他遁了,留下一句话:“晚上自来!”,就不见了踪影。
午后无事,书玉因手伤了,刘妈妈便不叫她下地,闲坐于炕上,她唯有捧书解闷。
片刻之后,就听到外头车马声响起,原来是喜子回来了。
书玉不待他人提及,一个翻身从炕上下来,直向外头冲去,口中叫道:“怎样?那二掌柜的刁难你没有?”
等到了屋外,书玉一见喜子脸色便知,想必是一切顺利了。
“小姐,没得说!到底你跟东家是说好的,我一到人家二掌柜就丢了张写好的契约给我,上头字我识不多个,给,”喜子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地纸片递到书玉手中,又道:
“那二掌柜的说了,就按头回说好的办,从前天开始送的菜,一笔笔都记上了,到月末一总清帐,就从定金十五两里扣出来,三个月后再看总帐,多退少补!”
太好了!书玉手捧纸契,喜不自禁 !原本她以为自己跟那泼皮吵过一架,指不定人家就要刁难喜子,原来没有!
好了, 有了契约,她就不怕了,白纸黑字写出来的,想赖也赖不掉!合同呀这是!
书玉快手将纸片展开, 果然见上头样样写得周全,嗯,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东平楼办事大气,那什么公子,也真是个说一不二的。
刘妈妈和酒儿,良儿姐弟并皮家二口,先听喜子说过,又见书玉点了头,心头大石放下,亦都是笑逐颜开了。
喜子叫过柱子来,将车上两大袋面粉一并抬进书玉屋内,余者则将车上带来的十来个大竹匾卸进院里,书玉也想上前,可死活被刘妈妈挡在了门口。
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知道这手是自己弄出来,逃避针线女红的,因此见旁人忙碌,自己清闲,唯实心下难安。
好在此时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 ,也就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了。
过后喜子坐下喝茶时,见书玉手上包着布不免要问,书玉已是不安,忙打住不叫再说,只谓小事,又指一事岔开话题道:“今日东平楼是不是热闹翻了?那什么高太师的,当真摆了一百桌?”
喜子见提这事,有些不好开得口,当下看看刘妈妈,又再看过酒儿,不敢就说的样子。
书玉觉得了,笑着将二人拢至自己身后,玩笑道:“如今好了,我管着她们,你只管说,我保你不得挨打。”
喜子嘿嘿笑了,便道:“说出来,真叫了不得,我初到时,几乎不认得东平楼门头了,见那红幔帘挂得,上下结彩,里头戏台子一早就搭好了,不到中午,小戏子就练起来,咿咿呀呀,娇声婉转,又甚好听。”
刘妈妈鼻子里哼一声,酒儿更是板脸,书玉暗中使劲,不叫她二人开口,再催喜子道:“还有什么?咱们只当闲着听故事,就出来也无妨。”
喜子便又道:“我从后头进去的,前面究竟怎样,也不得而知。只是听着耳朵边一阵阵喧嚣,又见伙计来来往往,手里皆捧着鸡鸭鱼肉,又有燕窝翅子海参等等,流水一样送进去,叫人眼也顾不过来,瞧也瞧花了。”
刘妈妈再忍不住,怒而张口道:“有什么了不得!还不是踩着咱家老爷肩膀上去的?如今好了,过了河就拆桥,自己得了势,就把人汲到泥里,还恨不能再踏上几脚,什么好太师,当初还不是跟我们家府上,大人前大人后,老爷身后点头哈腰的模样!如今倒这样张狂起来,叫我哪只眼看得上?!”
书玉听后不语,自己只不过打个小岔想听个热闹,不想激起妈妈这样旧恨新仇,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于是她又问喜子:“见过少东家没有?他有没什么说头?”
喜子点头,又呷一口茶道:“见了,人也忙得脚不点地,不过听说我来了,倒专程去后头瞧了一眼,不过不耐烦见我,倒是问了句,小姐怎么没来?”
刘妈妈不待书玉开口,恶声恶气就问道:“你怎么答的?”
喜子吐吐舌头:“我说小姐今日不便过来,他听了点头,只说知道,就走了。”
酒儿笑对喜子道:“这话你就不对了,要依刘妈**意思,你只该说,小姐今后都不过来了,才是对极!”
刘妈妈也笑了,却对书玉道:“小姐,这号人物咱们惹不起,更不该去惹,庄上闲话最多,没的为个笑眼狼,坏了自家清誉声名。”
书玉自然点头,她本来也没想招惹那位颜公子,只要东平楼与她合约不毁,她恨不能不见那双妖艳魅惑的桃花眼呢!
第二天,喜子依书玉所言,果从城中带回几匹布料回来。有靛蓝的,亦有毛青,海青,还有几匹玄色粗布,则是为自己,柱子,老九根,皮老怪和皮家大小子扯的。
待布匹到手,酒儿和刘妈妈,皮家娘子先就头凑头的上去,好歹一通评论。这事是书玉弱项,她插不进半点嘴去,除觉得那布料颜色单一,质地粗陋之外,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能有这样的布料做身新单衣,她已经很知足了,村里妇人,有的还穿不上这样好的呢,至少,这是没有补丁的,还是新的。
旧时农家除了过年,谁家有闲钱做新衣服?
因此书玉看皮家娘子和二丫头兴奋之情,倒也不觉得奇怪。酒儿和刘妈妈一脸不满,她也能理解,想必跟以前不能相提并论,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小姐当真只买些粗麻劣布?”昨夜她吩咐喜子时,对方不免张了嘴,有些讶异。
刘妈妈亦劝道:“小姐,我们下人也就算了,唯有小姐您,还该穿件正经衣服,不然身份上说不过去。”
书玉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说不过去?如今说不得以前的话,现在大家都是一样,是一家人,除了姐妹兄弟就是长辈亲人,哪有什么身份?我与你们皆是一样,用不着搞特殊化。再者,咱们现在农庄,穿好衣服做甚?没的惹眼抬口舌么?说些闲话也就罢了,若将贼招来,岂不是坏事?”
刘妈妈思前想后,只得承认书玉说得有理,唯有听而从之,不再多话了。
如今布匹到手,酒儿和刘妈妈,并皮家娘子将话说了个够,方才依次量各人身量,以线结记之,当下就动手,预备裁剪,做将起来。
书玉因手受伤,做不得,良儿自为手艺不佳,怕坏了布倒更是有碍,也就站于一旁,不敢逞强。
要说起来,皮家娘子的针线活真不是盖的,酒儿和刘妈妈罢了,到底以前做的都是精致细活,不比她,手下利索,对付粗布又有经验,又知道如何最为节省布料,因此倒叫她做了个头领,那二人唯听从依令罢了。
不过两个晚上,三人协力,整齐十几件单衣,新崭崭就呈于众人眼前。凡小分队成员,一人一件,就连良儿的娘也不例外。
那瞎眼婆子于床上收到新衣,感动得话也说不出一句,唯口中念叨:“良儿,还是你命好呀,该遇贵人,你可要手脚勤快些,不许托懒,柱子也是,你多看顾他些,也不许他贪玩误事!要好好报答人家才行呀!”
良儿眼里擎了泪,唯点头不止。倒是柱子,见新衣结实合体,当下就乐得于屋里娘面前,做了个空心筋斗。
良儿和娘都被逗得笑出声来,也难怪,这小子从小到大,除了别人可怜施舍几件旧衣,从没试过有一件自己的衣服,如今还不乐翻天?
☆、第七十八章蜜渍果子
皮老怪和大小子收到新衣,别的话没有,因地里庄稼还不是时候,现成家里旧年葛根玉竹,小竹篮里满满就是一篮子,又是二大块三年生何首乌,包成整整齐齐,硬是让自家婆娘由家里带来,死活叫书玉收下。
书玉先自不肯,那皮家娘子生了气,脸沉下来,只说这样看不起人?这些东西原是收着预备家里有事时,好换些银子应急。如今书玉这里银粮俱有,还要这些做什么?若不收下,就不是一家人,她也不敢再跟书玉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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