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离本来陪段风涯的,后来,段风涯什么都不说,就不停的喝酒,段风离知道,段风涯需要一个人,便离开了,很多事,如果段风涯不愿开口和他说,就意味着,他痛不能言了。
林微音端了一碟小菜进来,“相公,微音陪你吧。”
段风涯抬眸看了一眼林微音,又垂下了眼眸,林微音穿了一身紧身的红衣,把她的身段衬得更凹凸有致,在这寒冷的天气下,更是秀色可餐。
林微音见段风涯没有说话,就放下小菜,直接坐到段风涯身边,想夺过酒壶帮他斟酒,段风涯按住了她的手,“微音,你先回房吧,我今天累。”虽然一如往日温柔的语气,却透着点点寒意。
林微音低嗔,“相公。”
“下去吧。”
林微音像听了命令般的,慌忙缩手,“那,相公,微音先睡了。”然后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在她印象中,段风涯是对她们几位夫人,从没说过不的。
林微音走后,段风涯端起酒壶,仰起头,直接把酒往口里面倒,一时喝得太急而使他的细微颤了一下,喉结微微灼痛,随后,他又喝了两口,似乎,他只想就这么,一夜喝到天亮。
其实段风涯懂,娶安季晴,对他们来说,就等于玉石俱焚,他自己本身就是一颗待焚的石,既然有块玉自动送上门来,抱着她一起皆焚,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传闻,把段安联姻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些事没了依据,他们就胡乱套个原因,比如段风涯因爱成恨,嗜血如瘾,可是,段风涯说过爱安季晴了吗?还是段风涯杀人无数了?其实都没有。在传闻里边,传漏了段云与段风涯前去安府说亲的那段。
其实,起初安太行是无意悔婚的,是安夫人上演自尽,安太行才执意悔婚,段云也不好说什么,什么都不要就离开了安府,事后,段风涯想拿回当年定亲的金凤额,翻墙进了安府,直接来到安季晴的房门,安季晴约了他去后山,自己也轻纱蒙面,只身相见。
段风涯问,“安小姐何以掩面而来。”
安季晴答,“北夷蛮人,岂可轻见本小姐尊容,区区一个垂死病秧子,也敢说娶本小姐。”
段风涯也没有低头,“婚姻乃父母之命,没什么敢与不敢之说。”
安季晴仰天长笑,“狂言,狂言,简直一派狂言,我安季晴何许人,我就算嫁贫工,困农,残仕,也绝不嫁于你,贱商,况且,还是病商。”
段天涯这辈子哪受个这等侮辱,他干脆表明,“请小姐还在下金凤额,风涯从今以后,和安家,不相往来。”
“没用的东西,早丢了。”安季晴留下这句话,和呆然的段风涯,拂袖而去。而事实上,安季晴从不知金凤额的存在,她不过讨一时口爽,她也没想过要侮辱谁,像安季雨说的吧,她只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话没考虑清楚,她其实无意的。
安季雨在后山见到段天涯,吃惊之余,以为他还恋安季晴,她当即摘下头钗放到段风涯手里,“段公子,我们退婚,也是出于对小妹的疼爱,请见谅,在父母心里,儿女永远是第一的,他们宁愿千金万银,宁愿自己声名扫地,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受一点点的苦,安家欠你们的,季雨愿意还,只要用得着季雨的地方,公子就拿这钗找季雨,季雨一定全力以赴,哪怕舍命也不惜。”
相对安季晴的天壤之别,说真的,安季雨的一句舍命,也不惜,让段风涯感动了,他感动于安季雨的赤诚之下了,本可以因为安季雨原谅安季晴。可是,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安季晴羞辱段风涯的那翻话,被一个家丁听到,然后这些话,添油加醋,像一阵风一样,从南平吹到了北国,吹到了段云耳里。
有说段家沽名钓誉,不甘做贱商,以为娶了官女,就身份尊贵了。有说段家想攀龙附凤,想借安家的权力,把买卖拓展到南平。有人说段风涯一个病央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吃更大的天鹅肉。甚至有人说,段云想钱想疯了,当年那场巧遇相救,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段云本就是个自命甚高的人,哪里听得了这些胡言,再说,这话,如想解释,只会越抹越黑,生了一场大病,不出几天,就郁郁而终了,而且,死时,还咬牙切齿的,死不瞑目。段风涯当时就下毒誓,不让安季晴尝试走投无路的滋味,誓不罢休。
暖阳从东边慢慢升起,又再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风雪,安季晴是早早就穿上了嫁衣,还是冷得哆嗦,她简单收了几件行装,包括那两件价值不菲的披风,放进箱子里。
霓裳递给安季晴一个小锦盒,“小姐,这个要不要带?”
“这个是?”
“那半边玉佩,那天你从萧府哭着回来扔了,奴婢又帮你捡了回来。”
安季晴打开锦盒,半边玉佩,殷红殷红的,像一股鲜红的血,看着它,安季晴觉得,有点不安。
安夫人从外面进来,“哟,季晴,都十一年了,你还把这玉佩收着。”
安季晴淡淡一笑,是很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这从哪里来的。”
“娘记得,六岁那年,我病了一场,你哭嚷着一个人上山采药,我们都不知道,当你回来时就每天拿着这块玉了。”
安季晴抚着那块玉,愣在那里,十一年了,可能这是以前安季晴最美的一个梦吧,只是,不是她的梦,“霓裳,过去的事,别提了,这玉,还是扔了吧。”
“也对,都嫁人了,旧事还是不提的好。”安夫人自言自语,安季晴总觉得,她这个旧事,好像有所指,却发现,连追问的理由都没有了。
☆、26. 闹亲,人满成患
安夫人拉安季晴坐下,“来,季晴,让娘给你打扮打扮。”
安季晴恍惚的笑了笑,“娘,不用了,打不打扮,对他来说,都一样。”
安夫人握着安季晴的手,“季晴,昨天送礼的人说了,要在堂前揭头盖的,若是素妆出嫁,失礼于人前,会落人口实的。”
“好吧,可是,娘,你从哪里来的水粉?”
安夫人搓着双手,“刚才在楼下用两文钱买的,季晴,你就迁就一次吧。”
安季晴接过安夫人手上的铝盒子,打开一看,这算什么脂粉,红不够红,细不够细,粗糙得像沙粒,苦笑了一下,“娘,你帮我化妆吧。”
霓裳端了一盘热水过来给安季晴洗脸,热气凫凫,安季晴用热毛巾擦了把脸,然后任由安夫人在她脸上涂擦,完全可以感觉到,软软的粉粒在她脸上压扁直碎。
外面一阵锣鼓,由远渐近,由远渐近,渐近,安夫人抚着安季晴的脸,“季晴,你当真不悔?”
安季晴摇摇头,眉捷一颤一颤的,“不悔,季晴不悔。”
“小姐,一个要好好照顾自己,疼惜自己,懂吗?”霓裳拿着红头盖,欲给安季晴盖上, 安季晴拉着她稚嫩的小手,“霓裳,帮我好好照顾娘。”
“小姐,我会的。”
安季晴闭上眼睛,点点头,头盖落下,喜娘进来,和安夫人浅谈几句,挽起安季晴,徐徐下楼,楼下,聚集了看热闹的人,萧君看着被人群涌着出钱来客栈的那抹红身影,落寂涌现于脸上,“安季晴啊安季晴,我猜不透你。”
段府今年每两三个月就挂红一次,滇城人本已见惯不惯了,而今次,段风涯纳的五房夫人,是传闻中的安季晴,不禁又让好事之人来了兴趣,很多百姓就从城东,一直跟着花轿来到城西,而城西百姓又跟着花轿,来到段府,当花轿落地时,段府也人潮汹涌,肩头相并,好热闹的场面。
段风涯见此,嘲讽的笑爬上脸上,“风离,你看,这亲结得多好,多少人盼着这一天了,我们段家可不能亏待前来祝福的人,都让他们进去喝杯水酒吧。”
“这,不是很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难得他们有心过来看热闹,至少,也要在院子里才能看吧。”段风涯说完向花轿走去。
段风离叹惜,“风涯,你又何必呢,与这样的女人较真。”然后唤来身边的小厮,“等新娘进去,你们两个有序的安排所有人进去,人太多了,一定要控制铁序。”
小厮百般不得其解,“这……”
“反正是愿意进去,衣衫整洁的,都让他们进去吧。”段风涯无奈的摇摇头,这哪是喜席,分明就是非法集合。
杜若惜见不绝人流的布衣,惊呆了,“风离,你这是干嘛?”
段风离如实相告,“是风涯的意思。”
苏木清嘟起小嘴,“相公真是的,为了这个女人,尽做糊涂事。”
杜若惜掩嘴而笑,“唉哟,我说二妹,你也大可放心,忘了昨天相公和三妹说了吗,只有我们四个才是他的夫人,还有,也别忘了,相公可是恨她的呢,等一下我倒要看看她打扮成了一副什么骚样。”
“大嫂,今天是大哥的大喜日子,能不能别说那么难听的话。”
“风仪,我怎么觉得你总喜欢和我呕气,还是,你喜欢偏帮外人?”
“我……”
绿愕拉住欲言的段风仪,“小姐,算了吧。我们也不知道五夫人的为人处事,没必要急着为她说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