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二哥怎么会死?”此时的她如同一个被人控制住的提线木偶,就那么静静呆呆的跌坐在地上喃喃着,头使劲的摇晃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欺骗一下自己,欺骗下那个三日前早已被笃定的事实。
春桃就那么跪在地砖上惊恐地望着她,一千个一万个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挪动着早已麻木的双腿来到清舞的身边,“王妃,对不起,都是春桃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到殿下与太子的对话。”
更不该在听到对话后不顾一切的跑来告诉她,然而这句春桃却没有说出口,事已至此,一切都不可能往回。不单单是王妃不信,就连自己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清舞再也没有看她,而是直直的低头看着地砖,原本明亮的双眸变得灰暗无比,似乎是地砖上的青灰映在了她那忽而扩大忽而又缩紧的瞳孔里折射而出的冷光,这样的她春桃吓的再也不敢出半点声响,也无法直视她。
屋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凉风穿梭在整间房里。
很久过后,春桃听见了几声低低的哭泣声,终于抬眸再一次看向了清舞,看见她正仰着头看着高处,春桃知道,她那是在极度隐忍眼眶里的泪水,然而,泪水还是无法控制住的不断溢出,泪水顺着眼角、脸颊、再流至脖颈间,缓缓的渗入了她的衣襟。
“尸体呢?”清舞终于开口了,冰冷的口气如同极北的冷风呼啸而过。
春桃再一次犹豫道:“听说尸体被北辰精兵用箭……钉在……钉在了幽州城墙上,取下后发现二少爷手里没有兵器,而是死拽着一缕墨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她转过身,双手扳过春桃的双肩,瞳孔遽然变大。
“王妃,这是真的,军中万人都瞧见二少爷的死状。王妃你就节哀吧……”
远处传来一声声急切的脚步,人未到声已到,来人正是轩辕霆野,“春桃你胡乱瞎说些什么?给本王下去。”轩辕霆野脸色难看极致,若不是春桃是清舞的贴身侍女,他真恨不得将她撵了出去。
春桃看了眼清舞,见她没有看着自己,便再不做声,踉跄的退了下去。
“阿璃……你别听那丫头瞎说。”轩辕霆野来到她的身侧,将跌坐在地的她扶起,刚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却被她突如其来的手挡住,然后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有力的扇在他毫无防备的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顿时沁入心肺,不单单是脸上的疼痛,更是心中的疼痛,这一巴掌意味着什么,以他的聪明又怎会不知!
这一巴掌意味着他和她终究产生了隔阂,这种隔阂更是意味着他们之间无法补齐的裂痕。
“瞎说?究竟是谁在瞎说我心理清楚,你到底要欺瞒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等二哥尸身腐烂或是焚烧于灰的时候再来告诉我说二哥去了别的地方,暂且不会回来。轩辕霆野你能欺瞒我一时,却欺瞒不了一世,难道你还能堵得住军中数万之人的口吗?”清舞的泪水早已不在是极度隐忍而出的低泣,而是如剪不断的瀑流止不住的流下。
“阿璃……我只是……”轩辕霆野的手攒得死紧,这个世上他轩辕霆野什么都可以看,就是无法看着她流泪,他的心痛极了。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他就是因为太了解她所以才不敢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她,他总想着瞒一天算一天,这样她就会多一日快乐。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是,你以为最迟知道二哥死讯的我还会继续跟个白痴一样开心快乐的活着吗?”
如果当初二哥来看她,那时她强留下二哥,那么他便不会死!
如果那夜噩梦中醒来的她,不顾一切的直奔幽州城,那么她是不是便能阻止死亡的魔鬼向他伸出的魔抓,那么二哥是不是就不会死的那么惨那么痛……
她的心就如决了堤的坝,懊悔的洪流狂奔而出……
第一百零七章 琳儿之情
她忽然跑出了房间,愣愣地站在苑中,看着那些桃树,冷风从脸上呼啸而过,一如她此刻的心境,她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没有花的桃枝。!>
记得那日她对他说,“二哥你一定要回来,回来后我要大摆全席,亲手下厨为你和大哥接风。”
“好,三妹等我回来。”
“三妹,你可愿意给我一缕发,二哥只怕在战场上挥发不好,如若看着三妹的香发一定会倍加勇猛的,如果死了看着你的香发想必也会含笑而终。”
那日见慕容清雷神色异常,她便应该猜到了。
耳边忽的又传来春桃嘤嘤的哭泣声:“听说尸体被北辰精兵用箭……钉在……钉在了幽州城墙上,取下后发现二少爷手里没有兵器,而是死拽着一缕墨发。”
“不……”她终于还是喊了出来,喊得空悲凄凉,喊得撕心裂肺,喊得震天动地。的确,她还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二哥逝去的消息。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夺去一个鲜活明亮的生命,就连……就连死也死的那般不安宁,想起他手中的墨发她还能再说什么?
二哥真的死了……
那个每每在黑夜中逗她欢乐的人,那个亲手狩猎只为送她白狐披风的人,那个在她及笄时给她尊贵玉石的人,那个常说自己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人,就那么死了,真的死了。
轩辕霆野不顾她的阻止死死的将她抱在怀中。
她拼劲挣扎,却还是被他紧紧抱住,她索性就不再动弹了,她突然像一个从水里捞上来的死人,毫无力气的埋在他的怀中,没有再哭、没有在闹。|
“我要去幽州。”清舞仰起脸,对轩辕霆野说道。
“好,我陪你一起去。”
幽州城
面对副将慕容清雷的死状,面对幽州城将要城破的危机,幽州数万百姓惶恐极致,清醒后的清海隐藏住内心的自责愧疚,从悲愤中站出,命人迅速将百姓护送出城,撤离幽州,而自己则和余下的士兵们死守幽州城。
“将军,琳儿将药熬好了,你快喝下吧。”东沐琳步入营帐内,手里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
“这些事公主叫下人做就好,何须劳烦公主尊驾。”他接过碗,将药一饮而尽,苦涩难耐的滋味在他的舌尖萦绕而开,甚至沁入心底,面对清雷的死,他痛恨敌军,更痛恨自己,若不是自己受伤昏迷,清雷也许……也许就不会死,更不会被敌军钉在了城墙上。
东沐萧见他嘴角残留着药汁,取出袖中的帕子,上前一步替他擦拭。
刚要触碰,慕容清海连连退了几步,“公主乃万金之躯,实在不符合做这等之事,末将惶恐。”
“将军,琳儿不介意,琳儿喜欢将军,为将军做这些事琳儿不觉得有什么。”她便是这么直接的将心中想法告诉了他,坦率而真挚。
自从那日他为了救她一同掉下悬河道时,她的心便慢慢滋生某种情愫,这是自己所没有预料到的事,之后的一切,慕容清雷的好都牢牢刻在她的脑海中,他的身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闯入她的心扉。
“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欢我!”慕容清海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是的,不单单只是他们的身份问题,更多的原因或许便是清雷战死的悲痛。
他无法释怀,更无法忽视,他慕容清海心中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便是为清雷报仇,将北辰敌军千刀万剐。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对她道:“公主恕罪,末将会派人密密护送你回东篱,还请公主配合。”
什么?他说要送她回国,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双眸紧紧的望着清海,“将军,琳儿不回去,琳儿要留下来陪将军。”
“公主,末将实在承受不起公主的情意,二弟惨死,末将一心只想为二弟报仇,其他的事末将不想再想,望公主别再末将身上费心。”一张温和的俊脸上透着刚毅的气质,浓眉紧皱,他现在活着只为了报仇。
“将军,琳儿不建议身份地位,琳儿也可以等,等将军报仇后再和将军成亲,你说好吗?”
“你……”慕容清海一怔,他没有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却还如此执拗,他不禁觉得这个东篱公主真的与众不同,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恐怕早已泪眼婆娑的离他而去,然而此刻的东沐琳却是如此直率,又是如此难缠。
他执拗不过她,索性不再和她蛮缠,离开了营帐。
却听见身后的东沐琳拍手高兴道:“太好了,将军同意了,将军同意了。哎……将军你等等琳儿呀!”
东沐琳朝他急切追来,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走的更快了……
从那日过后,他的生命里便闯进一个天真直率的影子,永远跟在他的身旁。
北辰精兵实在难打,贺兰损失惨重,死伤无数,面对岌岌可危的幽州城,东沐琳的心越发凉了,也不知父皇和皇兄回国了吗?若是回国,幽州城应该有救,若是没有回国,那么幽州迫在眉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