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的人虽不想走,但既然是随着闻天歌捞好处的,自然要跟益阳府的人团结,于是便也转身紧跟着闻天歌。
“放肆!你当这朝堂是什么地?”楚徊冷笑道。
闻天歌也不回头,摆了摆手,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陛下,咱们后会有期。”
“放肆!”楚徊又冷笑一声。
楼朝日忙领着人将闻天歌的路堵上。
“朕要所有的地,包括两块藩王的藩地。”楚徊开口道。
闻天歌站住,从袖子里套出一份折子,递给余大将军,叫余大将军念。
余大将军心知闻天歌认字有限,便打开那折子来读,闻到折子里一股子胭脂味,最后的手印还是用胭脂按的,心道这是锦王妃的手笔?
“陛下,除了地的事之后,自此之后,锦王、瑞王仍尊朝廷为尊,两藩王逢年过节向陛下进献贡品,上请安折子。除此之外,陛下不得干涉两藩王藩地内大小事,小事如藩王纳妾,大事如开设考场。若楚姓皇族有难,两藩王必不计后果相助,除此之外,陛下若令两藩王出兵,须许之以利益,不得以道义种种要挟。”余大将军一字一句地念完,便偷偷去看皇帝脸色。
楚徊面沉如水,只觉得自己若依着余大将军的话去做,岂不等于将魏国分成了三个小国?这事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荒谬!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死,陛下仁慈,不曾要挟锦王、瑞王什么,熙王、颐王造反,锦王、瑞王相助实在本分,岂有出兵之后拿了强占去的山河威胁陛下的道理?”一耿直不阿的官员冷笑道。
“正是,不说天家,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一家子人,那也是一人有难众兄弟拔刀相助。”又有人附和道。
众人说了一通,便开始辱骂余大将军忘恩负义、无耻小人,辜负楚徊早先对他的器重。
余大将军也不跟人对口对舌,巍然不动地站着,方才那一点愧疚早没了,心道谁叫楚徊母子二人翻身之后便忙着收拾他们这群眼中钉、肉中刺。
“都住口。”楚徊沉声道,清楚地看见任凭这些人说什么,闻天歌、余大将军二人都是不听不信的,“你二人送信,问一问锦王,他可答应朕的话;他若不答应,那此事就作罢。”
闻天歌、余大将军齐声道:“不用送信,这事陛下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作罢。”
楚徊一噎住,挥手令人先将闻天歌、余大将军等人送出去,又叫人监视等着看这二人送信给楚律没有,待过了一日,听说闻天歌、余大将军连个口信都没送益阳府去,一颗心如压了巨石大山一般,听说今日何必问来给姜氏诊脉,便气咻咻地过去,待进了安寿宫,忽地顿住脚步,心道皇族之中,没有看了聂老头那文章不火冒三丈,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聂老头的,楚律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拿了半壁江山救下聂老头,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他不信楚律会信了聂老头那话,毕竟,依着聂老头的话,楚律这王爷的身份也要降低不少;且楚律又狼子野心,觊觎皇位多时,他怎肯亲手将那金座变成银座?必定是楚律想等着他拒绝,然后假惺惺地昭告天下,锦王不是想霸占皇帝的江山不还,而是想救人,谁叫皇帝铁石心肠不放人……。
可恨怕有人被聂老头蛊惑,聂老头的文章他并公之于众,只怕其他人还以为聂老头的文章只是篇不轻不重针砭时弊的文章。
想着,便示意宫人莫通传,慢慢地向内踱步进去,待到了这正宫门外,就听何必问嘱咐姜氏仔细饮食等等。
“陛下?”德福恰出来,瞧见了楚徊吓了一跳。
楚徊向屋内走去,瞧见何必问波澜不惊地看他,就似嘲讽他习惯了听墙角一般,心中又有些火气冒上来,“第一才子,梓童的身子如何了?”
“若无意外,三年后陛下便能抱到嫡子。”何必问说道。
楚徊看了姜氏一眼,他对嫡子与否当真没什么感触,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儿在他眼中都是一样的,但有总好过没有,于是就点了点头,“梓童,朕与第一才子有话要说。”
“陛下,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那我就先失陪了。”姜氏袖子里藏着何必问留下的八张药方,心知何必问是准备离开京城了,暗道只怕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见石清妍、何必问了。
待姜氏出去,楚徊脸上冷冷的,仔细看了何必问一回,就笑道:“第一才子可知锦王想要用半壁江山换取聂老他们?”
“略有耳闻。”
“第一才子以为如何?”楚徊妄图从何必问脸上寻出一丝蛛丝马迹,好证明这是楚律给他设的局,他还是不信会有龙子龙孙信聂老头那一套,若是天下万民都不服管教,那做皇帝做王爷又有什么意思?
“陛下,必问以为这事对陛下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总归那些人也要秋后处斩,拿了他们换取半壁江山,何乐而不为?”何必问淡淡地说道。
楚徊心里又疑惑了,看何必问的态度,这事又不像是个局,倒像是楚律当真诚心诚意要换取聂老头他们,“你是说,三哥当真信聂老那一套?什么返璞归真,君之一字乃是为民,君不可夺民之利,废妃嫔,存人欲,行商贾……”
何必问点了点头,楚律的心思他看得清楚,那人要的就是与石清妍一家和睦,益阳府兴盛,贺兰辞、王钰壮志得筹。
楚徊不敢置信地失笑,冷笑道:“朕不信三哥会信那些,他必定是见朕不信,才有意去信,待聂老他们去了益阳府,三哥必然翻脸。”
“那陛下就给聂老头一个机会,让他后悔吧。天下人不知聂老作的是什么文章,只当陛下残暴,陛下就施恩,将聂老头那群祸水引到益阳府去吧。天下人见此,也会称赞陛下仁慈,陛下也能冷眼旁观,但看锦王爷、聂老头,如何双双悔不当初。”何必问平静地说道,说到底,这事对楚徊而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看楚徊如何转过弯来,“此事之后,锦王、瑞王都无暇再生谋逆之心,陛下正好打理朝中事物,令京城归于繁盛。此乃双赢的事,陛下若不信,就亲自去京城里走一走,见了如今京城的模样,陛下便知,及早摆脱了锦王府,才是明智之举。必问告辞。”
“何必问,朕从没想过要做昏君、暴君。”楚徊背对着何必问说道。
“必问信陛下,但所谓明君,多数时候,并不是当真有什么雄才大略,不过是懂得顺应民意罢了。民间百姓恰如野草,殷勤播撒,费力耕耘,野草未必生得繁茂,反倒是无人问津
的荒郊野岭,草木茂盛。”
“你是叫朕垂手而治?”楚徊眸子转动,又在猜度何必问的用心,毋庸置疑,何必问已经是锦王府那边的人了,他怎会好心劝他?
“陛下,燕回关一劫,熙王、颐王作乱,如今陛下也没心力去撤藩,锦王、瑞王也没能耐攻入京城,见好就收吧。”何必问说完,便大步向外去。
楚徊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扶额思量何必问的话,不知何时,姜氏就进来了。
楚徊看见姜氏,便伸手握了姜氏的手,“梓童,三年之后咱们便有嫡子了。”
“是呢。”姜氏笑了,“清妍说了要将耿王妃写给陛下的信交给我。”
“别看了。”楚徊也记不得耿氏跟他的信里写了什么,但里头的话,叫姜氏看一定不合适,“拿半壁江山,换聂老那群反贼,合适吗?”
“陛下若觉不合适,就等着看他们自食其果,若觉得合适,就留下聂老他们。好处自然要留给自己不是。”姜氏模棱两可地劝道。
楚徊闻言笑了,心道姜氏说的是,既然在他眼中聂老头等人都是祸害,就将聂老头等人送给楚律,只是楚律、楚徊想要朝廷不插手藩王封地内大小事务,此事却委实过分了,他天子的威严何在。稍稍走神,见姜氏已经将手抽走了,便多看了她一眼,“梓童以为朕与第一才子相比,输在哪里?”
姜氏并不知道楚徊想问的是他跟楚律相比输在哪里,但以眼下的形势,那般说,又有承认自己败给楚律的嫌疑,于是便改了口。
姜氏虽不知,但这不妨碍她回话,“陛下要听真话?”
“嗯。”
“真话会伤了陛下的心。”
“朕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陛下表面要面子,背地里不要脸;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表面放浪形骸,内里是正人君子。”姜氏嫁给楚徊这么些年,头会子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楚徊愣住,万万没想到姜氏对自己的评价这样低,但姜氏是知道他跟耿氏的事的,于是叫他这会子替自己分辨,他又辩无可辩。
“……朕不曾想过梓童的话也这般犀利。”
“臣妾失礼了,请陛下责罚。”姜氏福身道。
楚徊只是略点了头,便又不住出神,不再理会姜氏,心道可不是嘛,如今藩王封地里的事早就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何必为了个皇帝的威名逼着两藩王表面对他臣服,不如就叫天下万民看看两藩王是如何不忠不孝,拥军自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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