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哐当一声,明黄御案上的东西被人扫了一地狼藉,男子带着金属般尖冷质感的眸子浮起一层怒气,捏着手中的薄纸的关节因为太过用力透着青白之色。
他看在皇祖母一生为了爱新觉罗家的份上,看在佟佳氏一族忠君为国的份上……尊荣体面他从来都不吝啬,对后宫这些子女人犯错多有容忍,对当年那些有勤龙战疆的家族优容厚待,对科尔沁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可是他们竟然把朕的宽厚当成了退缩么?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前朝后宫兴风作浪,挑战自己的底线。
看着自己手中的密报,康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的祖母,好后妃做了什么好事,刺探帝踪,延误军机,竟还敢与前朝余孽透漏军机……桩桩件件,康熙的后背骤然升起股凉意,自己这说是颐养天年的皇祖母经过这么多年竟还有只手遮天的本事,若哪天她真心要与朕作对,只怕整个大清朝都在她的手中揉捏吧,要不是自己偶然听了图海和他儿子说起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和监督理论,暗中组建了一支完全有自己心腹的影卫,自己这辈子都要埋在谎言与欺骗罢。
其实康熙也是神经过敏了,若是是顺治在位时孝庄确实是说一不二的主,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康熙如今羽翼已丰,孝庄除了少数死忠心腹也调动不了多少势力的,如今为了科尔沁做下的这些她也是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的,更何况还有佟佳氏一族太贪心了,想要跻身一流大族,又有把柄被孝庄抓住了,才会她的计划成功了,可惜被守株待兔的福玉察觉了蛛丝马迹,配合上她之前不下的暗局,这才会被康熙顺藤摸瓜给查了出来。
“滚出去……”康熙耳尖一动,突然暴怒道,放在的手边的茶水泼了梁九功一身。
确定门口没有了人,康熙对着大殿一角落道:“你来了,查得怎么样了。”
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回禀声,康熙只觉着心烦,越发的念起赫舍里氏的好来,虽然她于子女上把持得严了些,也做了些烦心事儿,但也亏得她为自己打理后宫,不然自己为后宫操心。
左手不自觉的敲击着桌面,康熙面上浮起一层冷笑。
慧嫔和荣嫔联合起来不稀奇,她们都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了,利益也是一致,拿那些子小答应常在作筏子,求的也不过儿子尊荣罢了,郭络罗氏求的是依仗,讨了太皇太后的欢心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倒是乌雅氏,真真是让自己侧目啊,想起暗卫与影卫那里送上来的资料,内务府,御膳房……竟都有她的人,宫中这几次风波都少不了她的暗手。
想起内务府自入关以来这么多年经营,几大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牵扯不清,康熙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看来得找个时机好好整顿一番,免得他们奴才主子都分不清楚了。
……
表妹与郭络罗氏要对付懿嫔自己也是理解的,出身好,容貌不俗,父兄也是给力的,最重要是一举得男,自己也是存了几分心思的,可能会让表妹有了些危机感,可是昏了头也万不该与虎谋皮,如今又推了乌雅氏出来……
“影一,你拨几个人出来给我盯着这后宫阴私,还有暗卫那里也要给朕查明白了……”
正文 75第七十四章
看着坐在楠木雕花大椅上一脸慈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同自己嘘寒问暖的孝庄,康熙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茶碗,倒真不愧是历经四朝的精明人,狠辣决绝得连祖孙之情都不顾了,这般想着,心中愈发薄凉了起来,当年若不是自己最是势薄,这龙椅也轮不到自己罢。
“皇祖母日前觉着可好,身边的人可是尽心,太医院的那群子庸医,什么叫仔细调养着才好,头疼脑热的都能闹得这么久……”康熙最是爱面子的,现在绝既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蒙古势大,阿图她们姐妹牢牢控制了巴林几个部落,斗鳌拜,平三藩,大清已是元气大伤,先控制起来才是上策。
“本该是孙儿孝敬皇祖母,让皇祖母悠闲过日安享晚年……先前是孙儿年幼,鳌拜把持朝政,如今又三藩动乱,连累得皇祖母操心费神,是孙儿的过错。” ……
“秦嬷嬷,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慈宁宫中的奴才全靠你掌着,万不能仗着皇祖母慈悲心软,苏麻姑姑潜心礼佛不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便懈怠了去,朕前些时日听太医禀报皇祖母心火旺盛,最要紧的便是清净保养常……听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故而朕后宫那些不知事的人常有来请教逗趣,搅了慈宁宫的清净……主子心善,你们做奴才便多上些心,在朕心中,一切当以皇祖母凤体安康为先……”
康熙坐在上头不动如山,也不看孝庄,整个人看不出喜怒,轻飘飘几近刻薄的话语一句句从那略显无情的薄唇吐出,压得领着太皇太后近身服侍的一干奴才跪在一旁的秦嬷嬷她们冷汗淋漓。
他要的便是这般效果,
扯了扯嘴角,孝庄只觉得脑仁儿突突突的发疼,笼在袖中保养得宜的手也被笼在手上的紫檀念珠硬生生压出一串白印子来,打量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玄烨,她头一次觉着这是大清的天子,威严不容一丝侵犯。
孝庄向来是个能忍心机深沉的,今日听康熙这般言说,哪能弄不明白康熙是知晓了什么,特来警告自己的。
“哀家操心也不过是担心皇帝年轻心性不定说几句罢了,如今皇上也确是长大了,哀家只管享儿孙福……这满宫的妃嫔除了正经主子也不过是凑趣玩意罢了,先来听听磨牙也就是了,皇祖母年岁虽大了,但断没有什么荒唐事……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的,你也别怪罪秦嬷嬷了,也让哀家心中图个清净罢……”
孝庄见康熙理直气壮的与自己硬碰,也是知道他有了什么证据与绝对的依仗,康熙是自己养的,性子也被摸了个透彻,吃软不吃硬,又极爱面子,语气也顺势软和了下来,现在的康熙不是以前在她掌控中的黄口小儿了,阿图她们虽然大权在握,但到底离得远,兵马也带不回来,自己陷进去了不要紧,他们一旦回来被康熙给瓮中捉鳖了自己可就后悔莫及了,自己还是要徐徐图之才挽回在他心中的地位才好,恩,苏麻那里也可利用一二。
看着那明黄的身影拂袖离去,孝庄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温声对犹自跪在一旁的秦嬷嬷道:“秦嬷嬷,去请苏麻来,吩咐她,那些老姐妹都安置妥当了,还有哀家头悸得很,把那药丸子拿来……她自会明白的。”
“是”那秦嬷嬷摸了摸手心的汗迹,小心翼翼的应道,这还只是皇上与太皇太后之间战役的开始罢。
站在外头的梁九功听着殿里的声响儿,低眉顺眼的想着,这天终是要变了,以后那外快还是少收些的好,又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今日发生的这些事,千万勿踩了哪个主子的忌讳才好。
在他看不到的慈宁宫偏殿,一道身影佝偻着从墙角的一个小缝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在手中递给一纤细的身影,笑道:“这是你干爹我日前在门上该班儿,谁知这三日一班,竟偏冷淡,一个外财没发。只有前几天有蒙古的嬷嬷来拜,送了两小篓子肉苁蓉和冬虫夏草。余外给了站门人一篓作门礼,你干爹我分了这些。你在皇上身边服侍,要什么也是便利,只我的一份心意,这地方野蜂蜜最多,所以单取了这肉苁蓉磨成细末和了杜仲,菟丝子等物捏成药丸子,每日早起吃一丸,切勿仗着壮年便嫌麻烦,做奴才的,小小年纪更要注意腰膝,听那嬷嬷说第一用人乳,第二用牛乳,万不得,滚白水也好。我是老了,用着也不过是白糟,正宜你吃。原是昨日打发小太监送了乾清宫去的,他说门卫甚严,又怕惊扰了圣人。后来我想乾清宫也是有老熟人的,正好瞧瞧他去,顺便给你带了去的,又想主子们最近心情不顺,各处严紧,我又没什么差使,冲撞了主子们可就是大过了。况且这两日风声,闻着各宫也是家反宅乱的,倘或沾带了莫得不连累你。如今你来得正好,亲自带去罢。”
那纤细的人影儿道了生受,两人又絮叨了一刻钟估摸着康熙也要回了两人才作别出来,偷偷回到殿前,与梁九功身后一干小奴才站到一处。
这小奴才一回来,便低声与身旁一同伴到了谢。
“你倒是哪里去了,亏得梁总管人好,被我支吾着遮掩了过去,不然,你就挨板子罢,还有这条路也不是更衣的那条道儿,莫得不叫人疑心。”两人显然很是亲近,那人话还没落,便遭了圆脸同伴好一通抱怨,不过关切的神色明摆着是没生气。
紧张的拢了拢袖口,那纤细的小太监靠近了一些把刚才的事捡要紧的说了,笑道:“好哥哥,等会儿你也包一包回去,无论是自用还是送人,都是极有脸面的,权当弟弟的一片心意罢……”他在宫中也是无依无靠,多亏了这圆脸同伴的扶持帮助,不然早成了填井的黄土一悖?昧诵┬砗枚?髯匀唤糇耪馔?椤Ⅻbr> 那圆脸太监也是个消息精灵的,他可不比小春子呆头呆脑的不想事,宫中的阴私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平常乾清宫中的小太监俱是以他为首,看着小春子怀中那一包丸子,突然觉着自己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的了,复又旁敲侧击着希望多得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