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将她看一眼,缓缓道:“沈妈,你是他三婶身边的人,跟了三婶这么多年,又跟了尚清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们对尚清没有坏心的,他为薛家长了脸,人也孝顺,有些时候我们对他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仔细,就是因为他一个人,能强过我们那好几个儿子,我们宁可自己的亲生儿子走错路,也不愿意他走错路的。”
沈妈连忙道:“是,大夫人说的是,三爷走后三房要是没有大爷大夫人的扶持,只怕少爷连书都不能读了,少爷有今天,全赖着大爷大夫人。就是少爷到这杜陵来了,大爷大夫人也时常帮衬着,要不然日子也没这么好过。”
“行了,我们没在这儿表功,你也不用说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们不会害了尚清,只是他人年轻不太懂这人情事故,总爱由着性子来,我们担心罢了。那个暖暖,她虽没礼数,但我想她好歹也是个心思纯洁没有坏心的人,所以就不管了,可是要是有其他方向的习性,那我可是不会不管的。沈妈你该知道我的意思吧?”杜氏道。
她说完,薛大伯也说道:“书上有句话,叫红颜祸水,意思是长得好看女子,总会招来祸事,这话并非没道理,现在尚清身边有这样一个姿容出众的人,若她安分守己待在家中还好,可她却常往外跑……你知道这后果么?到时候,不管她有没有什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有人在外面看见她了,就可以传出风言风语,尚清是当官的,他的名声,可比我们老家每一个人的名声都重要。”
“是,大爷说的是……”沈妈连声回答。
大夫人这才说道:“那沈妈你告诉我,她出去做什么了?”
沈妈低头道:“这个……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大夫人凝视她半晌,才又道:“那她出去了多少次你总知道吧,要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是对她存心的包庇了。”
“这……这……”
“她这不是第一回吧?”大夫人问。
天尚还寒冷的日子里,沈妈额上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沈妈?”
杜氏又一声问,让沈妈猛地一颤,正无措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妈如获大赦,立刻道:“呀,是有人找大人吧,我去看看。”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院门打开,外面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大声问:“你家暖暖夫人在家吧?”
屋中人一听竟然男人来喊暖暖的名字,顿时大惊,杜氏的脸当场就难看起来,与薛大伯对视一眼,两人一齐出了门。
“你们是什么人?”薛大伯问。
那两人回道:“我们是来找暖暖夫人的,就让我们见一见吧,也没别的事,就是问问她是不是九娘,这画是不是真是她画的?”说着他们就将手上拿着的两幅画打开,赫然是两副美人图。
一副,周围开满红杏的水池中,长发及腰的女子在水中沐浴,花瓣掉落水中,掉在她白希的肩、丰满的胸乳上,而那胸乳已经大半在外面,其余部位虽在水底,却是隐隐若现,让人一看便血脉贲张。
一副,床边花瓶如火如荼盛放的红茶花旁,美人伫立于床头,罗衣轻解,露了香肩,露了里面红色的肚兜,而她脸上娇红含羞,媚态尽显,明显并不是独自一个准备上床休息的晚上,而是正要入温柔乡的晚上,只是画里只有房中一角,谁都会猜测这女子身后正站在一个今晚将与她共度**的男人,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自己坐着看画的方位,却正好是画中女子眉眼要看又羞于看的地方。
杜氏一看这画就吓得赶忙避开了眼,薛大伯也尽是愤然,满面的不堪直视,一向严肃的脸此时鼓着腮帮子沉默好久,突然道:“沈妈,去,把尚清给我叫来!快去!”
回来途中,薛尚清已经从沈妈口中得知了一切。
暖暖出去了,有人拿了画到家里来了,大伯大伯母恕不可遏……
原来暖暖真的偷偷去画画了,而尚淑和沈妈竟还一直将她出去的事瞒着他。此事现在被大伯大伯母知道,这一次恐怕是再怎么说情也没办法了,他们不可能让他留下暖暖的……除非,暖暖有其他原因,其他苦衷。
薛尚清才进门,坐在堂上的薛大伯就将两幅画摔在了他面前。
“尚清,你看看你要的这个女人,看她做了什么好事!”
他再次喘了几口气才能接着开口:“我以为你是最持重的人,最不可能被美色所惑的人,现在你看!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让你迷了心了,你怎么把这样的人也弄进门来!”
薛尚清看一眼画,沉默着,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薛大伯一惊,忙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薛尚清虽是晚辈,薛大伯虽是一家之长,但自从薛尚清有了功名做了官,他就不用跪了,不只因为做官的身份,更因为他从不犯什么错误,根本就没有下跪的需要。
杜氏连忙起身去扶他,急道:“你这也太严重了,一个女人不好,你不要了就好,何必认这么大的错,谁年轻还不犯个错呢,以后把眼睛放亮点就行了。”。
薛尚清却不起来,只说道:“伯母,大伯,这事确是尚清的错,暖暖她是……是我让她去画的。”
“什么?”薛大伯猛地一惊:“你说你让她去画这个?这种画?”
薛尚清低头道:“因为我要退婚,孔家声称我拿出五百两银子作赔偿才同意退婚,为拿这五百两银子,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连家中衣食也不能保。在我无奈时,得知城中有人招画师,稍有画工便能去画,秘戏图,或者美人图都可以。可我是官,本就该查封这些地方,当然不能自己去画,然而这样一幅图出来,却可以卖好几两,甚至几十两的钱,相比之下画花鸟,画山石,必须有精良的画工,显赫的名气,才能有这样的价格。暖暖知道我因为这事为难后,便说她来画。她有些基础,但画艺不精,好在这些图也并不要太高超的画技。她说她画虽然钱不一定比我多,但总还有点,而且不影响我的名声,若以后东窗事发,我假装一无所知就行,只要赶她出家门就好……”
“你……”薛大伯脸上又是震惊,又是不敢置信,又是失望,又是哀伤,似乎一个师傅,看见自己寄予厚望的徒弟走入魔道一样,好久好久,才叹气道:“你怎么,怎么这么糊涂啊!”
杜氏眼睛都湿了,同样叹气道:“没有钱你可以给家里说啊,我们不管是从官中拿钱还是几房一房凑点,总能助你渡过难过的,你二伯,你四叔,还有你堂伯堂叔,他们也都不是小气的人啊,我们薛家虽然不算什么高门大户,可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怎么就走了这条路呢!”
“都怪侄儿,侄儿当时想……当初本来是衣锦还乡,结果在这偏远之地做一个七品县令,一做就是五年,俸禄也是寥寥无几,连自己也养不活,侄儿本就无颜面对家人,又怎么再去向家里伸手要钱?所以这才……”
“唉,你还是年轻啊!”大伯叹气道:“你可知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隐忍,你不过做了五年就受不了了?那别人数十年读书,却数十年都得不到一个功名的呢?别人本就是高官,一时犯了错,被贬到个贫瘠地方一贬十几年的呢,你就是以前过得太顺了才会这样,沉不住一点气啊!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自己的妻妾做这种事!”
“侄儿知错,全凭大伯责罚!”薛尚清拜在了薛大伯面前。
薛尚淑也在一旁坐着,看着薛尚清这样,不禁湿了眼角,心里暗暗怪自己没有把沐晞劝下来,早知如此,要真劝不了她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告诉哥哥了好,怎么说那时候也没有大伯伯母在,什么事他们都可以私下解决了,那时候解决,总比等到现在哥哥在大伯面前认错,把这么失颜面的事揽在自己身上好!这事要是传到了家里,那哥哥还有脸见人吗?有谁会为了点钱而让自己的妻妾去画这种画的?
薛大伯连声叹了好几次气后才道:“好了,这事,你要是真知错,只要决心改倒好,就是……”他沉吟道:“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泄露了,你身边是万不可能出这种丑事的,你准备怎么办?”
薛尚清紧张着,试探性地回道:“侄儿马上便让她不再画了,也绝不承认自己是那个作画之人。”
“可现在已经晚了!人家都找到家门来了!你作为县令,怎么和这全县的人交待?”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人专门来查,只要我一口咬定没这回事……”
没等他说完,薛大伯就将他打断道:“尚清,你还不是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么?你可知道声誉有了污点,再怎么也洗不掉了,还是,其实你是知道的,可你就是不愿把她赶出家门?”
薛大伯竟还是将这方法提了出来,薛尚清立刻道:“这自然不可,她本来就是听了我的话才去画的,我又怎么能把责任完全推给她?”
“这件事,她本就有责任。”杜氏说道:“你既糊涂,她就该劝阻你,结果她不仅不劝,还自己去画。当然,就算此事她有责任,我们让她一个女子完全背负这事也不对,只是尚清,我想的是,以她的性子,终究是不适合待在你身边的,这样迟早会出问题,不如就趁此机会给她另寻个归宿,我与你大伯拿出钱财出来给她,看她是愿意自己寻个落脚处呢,还是再去另一户人家里做个妾室,我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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