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轻轻叹了声气,“郑家婚约已退,尚淑……便再看看吧,那尹小七,此时言之也过早。”
“所以,你的意思是尚淑的婚事先放着,尹小七也先放着,你现在不反对,也不赞同,说白了就是看尹小七的表现是不是?”沐晞立刻问。
迟疑之后,薛尚清轻轻点头,随后微笑:“你是在为尚淑做说客么?”
沐晞“嘿嘿”两声,“她倒是的确给了这样的任务我呢!”说着想起薛尚淑之前还说让她在那天所谓的洞房夜里替她说情的,这倒是和那个什么于老板的“枕边风”意思差不多,想到这儿,不禁有些微微窘迫,好在放生池已经到了,边上早已围了许多人,放的放鱼放的放乌龟,忙得不亦乐乎,她也连忙往那边跑去。
放生池的各色金鱼、乌龟,以及那些一个接一个放生的人,还有旁边的梅花,都让沐晞觉得比前面有趣许多,玩了许久,直到身体越来越觉得异样,才在梅树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离她不远处薛尚清过来,低声问:“累了么?”
沐晞不知道迟疑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知道这佛寺哪里有……茅厕么?”
原本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薛尚清瞬间就紧绷住,十分严肃的脸,她突然觉得没那么不好意思了:羞躁就是如此,脸皮厚的往往能在脸皮薄的那里找到安慰。
所以看薛尚清沉默,她便催道:“你说呀,那里有?”
薛尚清终于开口:“我也不知。”他心中越是别扭,样子就越严肃,这一点沐晞已经知道,所以看他态度越严肃,她自己也就越不别扭了,马上就说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自己去找找!”说着就立刻从石头上起身要离开,谁知才踏出一步,手腕却被人牢牢抓住。
沐晞回过头去,只见薛尚清的样子更加别扭——如果说他之前只是不好意思,只是别扭,现在就是大大的羞窘了,甚至一张之前还严肃的脸此时也不再严肃了,只是红着,一直从额头红到了耳根,红到了脖子,然后她听见他极低沉的声音:“快坐下。”
她疑惑着,直到被他拉着坐下之前,看到了白色石头上那一点殷红。
坐下时,她已经完全能记得了。
记得自己为什么从出门起就有些不舒服,记得自己明明不想去茅厕,却总有湿湿的感觉,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竟然把脑子摔得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然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可她偏偏还记得这种事是多令人难堪,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如来,怎么不干脆让她把“难堪”都忘了!
那是一片水色秀美的放生池,池边围着许多人,有的放生,有的看人放生,再往边上,便有大片的梅树,红色的,白色的,以及黄色的腊梅,此时都开得茂盛,不经意间,便能闻到几缕梅香。
两人在梅树旁边的大石头上并排坐着,两人都红着脸,两人都不言语,直到很久之后,沐晞再也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你别再用力了,我的手腕要断了。”炉阵越人。
薛尚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拽着她的手腕,而且因为窘迫,因为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不由自主地将手收紧,竟然忘了手里握着的是她的胳膊。
他连忙放开,半晌,才急着解释:“我……我并非故意,我忘了……”见她低着头不回话,他又说道:“我真的是忘记了。”
沐晞已经想要哭出来,垂了头道:“你觉得,这是现在我在意的事么?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薛尚清便沉默下来……的确,现在的难题,的确不在这里……
两人又是一片静默。
好一会儿,薛尚清才道:“不要着急,有办法的,应当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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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更新完,明天继续~~~~
☆、番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这个时候能过来敲他门的,当然只有暖暖,但他实在想不到她来找他的理由。
他将门打开,门外自然是她。仍是那身衣服,仍是那件披风,她站在他面前,深深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头顶乌黑柔软的头发。
“怎么了?”她不开口,他只有先问。
沐她理怎。沐晞仍是不开口,他有些慌起来,将手中门上放上,上前一步低头道:“到底怎么了?”
沐晞往后退了一步,头低着还不够,又往旁边侧了侧,然后才道:“尚淑那里,我找不到……”
“找不到什么?”薛尚清疑惑。
沐晞低头半晌,突然跑到身前的墙壁旁抬手朝墙捶了几下,在薛尚清正要上前阻止时泣声道:“还问还问还问,我好烦好烦好烦!呜呜……”
薛尚清突然之间明白了她是找不到什么,顿时只觉得脸好一阵发烫,连身上的血液都全部往上涌起来。
“可是,我……我更加没有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事情,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解决,总不能跑去自己已经十七岁的妹妹的房里翻……翻那种东西吧!
沐晞停止了自己郁闷又狂躁的行为,想到事已至此,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抬头道:“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之前……有个夫人吗?”
薛尚清已然红着的脸突然就白了,然后又红了,然后那红越来越深,最后他低下了头去,“这……这……”他连着“这”了好几,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似乎舌头打结,又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沐晞发觉难为情到极点,倒有一种管他三七二十一的感觉了,口齿甚至利索干脆道:“我也没别的办法了,这个不行吗?”
好久好久,薛尚清才终于吐出了剩下的话:“巧娘……她的东西自然都烧了……”
第一次,沐晞有种想撞墙的冲动,不是拿拳头撞,而是拿头撞。牺牲这么多,丢了这么大的脸才找过来,结果,结果竟然是白来一场,白丢这一回人!
薛尚清突然又说道:“东西是沈妈收拾的,好像还有放着的衣物,我……我去看看。”说着似乎急不可耐地迅速转身进了房,三步之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迟疑道:“还是你自己去吧……”
沐晞便进去了,薛尚清出来,交待道:“在床边的服箱内。
进房后的沐晞以余光发现薛尚清不仅出去了,而且走到了离门很远的距离,他完全看不到房里的情形,自己也完全看不到他的人。于是她蹲下身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开面前装衣服的箱子,而是将头埋在腿间骂了一会儿老天。
此时此刻,她真想过去把薛尚清的头往墙上撞一撞,让他失忆算了。
再或者,自己再失忆一次也行。
今天真是,厄运厄运厄运!她就没这么倒霉过!
伤心完,沐晞这才打开面前的箱子。箱子里果然都是衣服,可没想到竟是一片素色,沐晞吃惊着薛尚清病逝的那个夫人的爱好如此特别,不只是素色,而且还都是白色,难道她太爱干净,有洁癖?
她在里面翻着,发觉这衣服长期没人穿,竟一点霉味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气息,难道薛尚清时不时还把这旧衣服拿出来让沈妈洗干净再放起来么?正在如此猜测时,她翻到一条白色的衣物,拉出来一个,是条大得不像样子的亵裤。之前听沈妈与尚淑提起以薛尚清以前的夫人来没觉得她体型这么庞大啊,竟然……
很快沐晞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立刻将手上的白色亵裤叠起来,惟恐慢了一分地塞进刚刚拿出来的地方。再看下面的衣服,墨色,靛色,青色,牙色,甚至还有夏季薄了许多的官服……她一边将所有衣服努力归于原形,一边暗骂自己白痴 ,竟然反应这么慢!很明显,这根本就不是女人的服箱,这里都是男人的衣服!而这时,她又看到了另一只箱子,那箱子收在墙角,下面还有别的箱子,上面盖了布,布上又放着几样小物事,很明显,这才是薛尚清说的,收着他夫人生前衣服的箱子,这才是长期没人动的箱子!
沐晞又将自己翻动的箱子整整,然后十分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外面,发现仍然不见薛尚清的人影,这才挪到里面那只箱子里开始找,这一次果然是女人的衣服,果然是很久没人动的气味,又果然——在一堆内衣里面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出来时,她当然已经将东西收在了怀里。薛尚清不可避免地低着头问她:“找到了么?”
沐晞也低着头回答:“找到了。”然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到自己房间,“砰”一声关上了门,不留一丝逢儿。
至于之后仍要继续忙碌的一切,换裤子、洗裤子,晾裤子……因为薛尚清房门始终牢牢关着,又因为之前最难捱的都捱过去了,此时也不算什么了。。
为了掩饰,沐晞还把上衣用水拍湿了一些,与裤子一起晾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一溜儿的裤子裙子加一件上衣总比单纯一溜儿的裤子裙子好看那么一点,至少她可以说是不小心摔在了泥地里,把衣服都摔脏了。
晾完衣服回到房间时,沐晞已经累得一塌糊涂,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了床上,但全无睡意,只是看着床顶发呆。
这件事,实在是她人生中最最丢人的事,虽然她的人生只过了十多年,而且还有十多年的经历她并不记得,但她能肯定没什么能比这个更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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