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睿王妃,倒真是个特别的女子。”陈苏玉接着道:“我与我娘,与我伯母,婶婶,姑姑,姑母在一起,都只是客套几句,或者平常关心几句就没别的话,可睿王妃却不同,和她在一起既能感受到长辈的关爱,也能感受到平辈、甚至兄弟间的不羁笑闹,她可以说出别的女子说不出的话,做出别的女子做不出的事,可在大的场合,却又能端庄持重,得人尊重。更何况她还能心系百姓,广散钱财,不只施粥发粮,还开办印刷坊,借书馆,最最让人折服的是,她竟然还是个美人,四十岁的年龄走出去还能冒充二十多岁,你说,她是不是太得天独厚了?”
秦霄笑起来,“这些话,你若是刚才当着她的面说,那近半个月你应该都能吃到沙冰了。”
陈苏玉摸摸头笑起来:“嘿嘿……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没这样夸过人呢。不过——王妃刚才真的不觉得意外吗?”他问道:“那书是你之前表现得从来不肯翻的,难道她是没看清?”
秦霄的脸色凝重起来:“没看清……你觉得是吗?”
夜半,睿王府无忧阁。
秦悦从书房过来,本以来郁青青已经睡着了,却见她大大地睁着眼,一动不动看着帐顶。
“怎么了?等着本王?”一边脱衣服,他一边轻笑道。
郁青青仍是一脸的认真沉思模样,眼也不眨地盯着帐顶,“我在想,这样下去真的好么?”
“什么?”秦悦上床来,躺到她身侧。
她转头看他,说道:“今天我看见你儿子在看《帝训》,而且怕被我看见,提前藏在了坐垫下。”
“藏了还能被你发现,证明太稚嫩。”秦悦评价。
郁青青皱眉道:“我是怕……他这样防着我们,也许有一天他不只是防,还先下手为强呢?你知不知道有个皇帝,因不满某个大臣的专横,在十六岁时将他设计生擒……”
“知道,康熙擒鳌拜。”
郁青青瞅一瞅他,“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秦悦得意地一笑:“那是自然,本王过目不王。你是怕哪一天那小子生擒了我?若他有这本事,我便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他才十六岁,哪里能斗得过你这老狐狸,而且你还时时防着他,你说这会不会对他要求太高了?”
秦悦回她道:“慈母多败儿。”
“我只是担心……”她看他一眼,叹一口气移开目光又看向帐顶。
秦悦揽过她的肩,轻声道:“担心他不是生擒,而是直接对我杀无赦?”
“别乱说话。”郁青青阻止道。
秦悦笑一笑,温声道:“放心,大浪里过来,怎能上了岸被浪拍死?我会注意的,而且,我把皇位让给了他,还没听他叫我一声爹呢。”
郁青青转过身去,面对着他,微微仰头道:“我也想听他叫我一声娘,他如今是越长越英俊了,让人看着真喜欢。”
“还不是因为像我。”秦悦又得意起来。
郁青青捏他的鼻子道:“穷自恋,他哪里像你了,他要是像你早让人猜到你们的关系了。”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当年她先嫁秦悦,后嫁秦煜,两人之间并没有隔多长时间,若是后来生下的秦霄不像秦煜反像秦悦,那一定很快就能让人想到其中关系,如此,恐怕还会生出一些造事者来。
“不像我我也要把让他教得像我。”说着他突然伸出舌头来舔上她手指,让她惊呼地缩了回去,然后玩心起,又去捏他鼻子,在他舌头过来时快速躲开,如此逃脱几次后便乐此不疲,直到他一伸手,将她手腕抓住。
……
一个月后,沐曦发未梳,脸未洗,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到秦悦的书房,将手上一摞画纸递了上去。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沐晗,沐晗是被她硬拉过来的,因为想着若是秦悦要刁难,她还可以找个人帮她说下情,沐晗向来乖巧不犯错,说话也得体,她说起情人效果还是不错的。
最上面一张墨迹还未干,明显是刚刚才赶完,秦悦对着那张已经发皱的原稿看,意外地发觉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她的画看上去竟和原稿差不了多少,乍一看还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一张张检查着画,秦悦微微笑道:“画得这样,倒是也可以拿出去卖,赚钱小钱了。”
只是听到这话,沐曦一张脸就吓得惨白起来,到反应过来秦悦只是随意说说,这才慢慢恢复。现在别说是让她画秘戏图,哪怕是听到这三个字,甚至是听到“画”这个字,她都有种反胃想吐,不愿苟活于人世的感觉。
秦悦每一张都仔仔细细看着,看一张就放到另一边,好在他一直都只放在那一堆,并没有挪地方,那证明都是合格了的,直到最后,一百四十九张画都放到同一堆了,可他手上还留着一张,他将那画凝视很久,然后看向沐曦。
沐曦早已不胜惊惧,因为那张画她知道,那是她有天困得不行时画的,有些地方画错了让沐晗修改过,虽然不太好,但也不是十分不好,以着侥幸心理,她还是将这画交了上来,因为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多画一副了,没想到爹竟然这么眼尖地挑了出来。
秦悦只看她一眼,然后将那张画换了个方向,递到书桌对面,“这张……”
“哇——”
沐曦突然就哭了起来,伤心道:“爹,我求求你了,你饶过我吧,我再也不看了,从此再也不看了,打死也不看了,我求求别再让我画了……”
这次她倒不是假哭,竟是真哭,眼都湿润起来,秦悦一笑,回道:“爹只是想说,这张给你拿回去做纪念。”
一旁沐晗轻轻笑了起来,沐曦这才停了哭声,紧张地问:“就是说没有不合格的?我过关了?”
秦悦沉默了半晌,“嗯,算是吧,对你要求也不能太高。”
沐曦几乎感激涕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边继续哭着,一边抬手去擦泪水,看见她手指上因为拿画笔太久而缠着的纱布,秦悦走上前将她手轻轻拉住道:“好了,回去洗把脸,吃点东西,然后好好休息,明天带你去狩猎大会。”
“好!”沐曦立刻就高兴起来:“爹,要不也让我参加狩猎吧,我不在外面看,我也进林子里去打猎。”
“那自然不行。”秦悦回道:“狩猎大会连看都少有女子去看,更何况是进去,你若是骑射技艺好让破例让你进去也成,可你不学无术,进去除了爬树还能做什么?”
“我……我哪里只会爬树了,我也会骑马……”沐曦虽然不太服,却也无话可说。
秦悦拍拍她的肩道:“好了,回去休息了。”说着看向沐晗道:“晗儿明日和她在一起看着她,别让她乱来。”
沐晗还没说话,沐曦立刻道:“爹,姐说她明天不去。”对此她劝了半天依然不管用,现在对着秦悦说出来,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沐晗改变主意。
“嗯?晗儿为何不去?春狩不也去了么?”秦悦看向她。
沐晗心中立刻紧张起来,不敢看他的目光,低头道:“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不想去了,想在家里看看书。”
秦悦半晌没说话,可她却能感觉到他是看着她的,这让她倍受煎熬,因为面对父亲的目光,她总是说不出任何谎言来,那个心事,只有在父亲面前掩藏起来最辛苦。
果然,他问道:“你最近进宫的次数似乎少了,是有什么原因么?”
沐晗的心更加紧张,这就是父亲,不只目光精准,而且观察入微,他不像是普通男人那样对于家事、家人粗枝大叶,不闻不问,而是能从只言片语就知道别人没注意的东西,就像她不再频繁地进宫,恐怕连娘都没注意到,他却知道。
面对这样的父亲,她不敢有丝毫大意,想了想,低声道:“其实是因为上次在宫里,女儿听到些不好的话,所以……”
“嗯?”
一旁沐曦也问:“什么不好的话?说你吗?是谁这么大胆子!”
沐晗便轻声回道:“宫中有人议论睿王府是不是想不顾伦理,把女儿弄进宫去,所以才常让女儿进宫去找皇上,曦儿尚小,又是静不了的性子,很明显那些人说的并不是她,而是我,所以我就想,无论是为了爹的名声,还是为了女儿自己的名声,都该注意一些,所以就刻意的少去了。”
为了不让秦悦怀疑,她说出了一个真正的缘由,虽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这样的议论,她的确听见过,当时也真的难受,更何况还有心虚,又加上后面一次的经历,便让她彻底死了心了,能不进宫就不进宫,能不见那个人就不见那个人。
秦悦抬手扶上她的肩,慎重道:“晗儿,爹此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言论,人言似刀,可只有你愿意被刺,它才是刀,你在意,它才能伤你。若是别人的女儿,为了将来觅得合意夫家,当然必须在意,但你们不用。若有那样的男子,在意着那些虚无的名声,却并不在意你这个人,我是不愿把女儿托付给他的。我秦悦的女儿,若得不到男子的倾心相付,宁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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