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去吧。”蒋荣没心兴趣一个人逛园子。
“抱歉,请。”韩枢虚伸了伸胳膊,率先抬脚原路返回,一路上脸色沉郁,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着各种念头,难道他和媳妇今天踩的是鸿|门|宴?蒋氏故意叫蒋荣把他引走好对付石氏?但是蒋氏的脾气向来温和保守,规矩礼貌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让她跟人正面发生冲突怎么想都不可能,不过如果有蒋荣从旁出谋划策倒也有几分可能,可是蒋氏为何挑这个时间对付他?莫不是发现了他在外面叫人研制的专用于小孩子的毒|药和尤荷?猜出了他要动手的打算,所以请了蒋荣过来压阵、以求一击彻底解决他和石氏?只是他身负功名、石氏也有即将做京官的父族,都是有背景的人,一起出了事,后患绝不好解决,蒋氏到底想干什么?
韩枢胡思乱想了一路,甚至疑自己的行动暴露,等到了主院客厅,见大夫已经给石氏诊过了脉,询问之下听到大夫的恭喜声,他罕见的脑子短路了一瞬,事实结果和他的猜想太南辕北辙了,呆了两息,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一脸大喜道:“多谢多谢。”又叫他身边的小厮给大夫打赏,然后谢杨豆萌谢蒋荣谢了一圈,似是高兴过头的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里屋,见石氏还没醒过来,一脸紧张地问跟着他进屋的医师。“大夫,我妻子为何还不醒啊?”
“二爷,无妨,二夫人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气结于心、冲了心脉,她此时未醒,只是小的刚让您府里的婆子给二夫人按了按穴,二夫人现在是睡着了,等睡到自然醒就好了。”
“好、好、好。”韩枢连说了三个好,松了脸上的紧张,又叫小厮再次给大夫打赏,并送大夫出门,然后坐在炕边,亲自摸了摸石氏的腕脉,又瞧石氏的脸庞圆润、气息平缓、肤色白里透红、十分健康,暗里放松下来,抬眼扫了一圈。
小怡轻轻地走到韩枢身边,小声道:“二爷,大夫人说了二夫人现在不宜移|动,可等二夫人醒了再动身回莲和园。”
“嗯。”韩枢点了点头,也非常轻声地道:“你在这里守着二夫人,她醒了先别出声,悄悄地派人去通知我,等我过来再说其他。”
“是,奴婢明白。”
韩枢把石氏的手臂放回薄褥里,瞧了瞧起身领着他的小厮回了客厅。
杨豆萌和蒋荣正近坐着喝茶聊天,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停下话头,扭头看向从侧门出来的韩枢,杨豆萌道:“小枢,我听四哥说你准备参加明年的会试,你年纪还轻,不再等一等吗?”
韩枢脚步微顿,如果他大哥还在人世,他自然不会去参加明年的会试,至少会等四年后下一届或七年后下下届的会试,他今年17岁,4年后21岁、7年后24岁,会试考场上的生员七成左右都是而立前后的人,他二十多岁虽略显年轻,却也不是太显眼,再经过四年或七年的学习以及筹谋,他考中的把握不说百分之百、但少说会在八成就到九成半之间,明年去考、他只有区区六成的胜算,且他相对于绝大部分生员、太过年轻、更易落榜,坏处显而易见,可是他大哥不在了,他侄子太年幼,现在又是他唯一谋夺爵位的机会,时机稍纵即逝,他必须在今年拿下爵位,然后明年参加会试,并且要用尽手段拿到进士位或同进士位,之后动用父亲的关系谋个官身,只要官位加身,他的夺位之举和引发的方方面面的问题就能盖棺定论,届时哪怕有人察觉出不妥,也极难再动他,只是他真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蒋荣会插上一脚,他得仔细思量思量,一瞬间念头百转,他边笑边坐到杨豆萌左边隔两个位子之后的高凳上,道:“多谢嫂嫂关心,不过我一榜不敢奢望,二榜还是有些把握的。”
“你有信心就好。”杨豆萌微笑着点了点头。
韩枢没太把杨豆萌放在心上,附和了杨豆萌几句,就以韩府主人中成年男子的身份和蒋荣聊了起来。
杨豆萌时不时地点点头,一句话也不多说,丝毫没暴露她把书房里两千多册书全部收录并了解的事情,期间韩枢想带着蒋荣去看了一看她儿子,她对韩枢早有警惕,而韩锡安此时又脆弱得过分,她便没同意。
韩枢看出杨豆萌的戒备,只把这当做是蒋荣对杨豆萌的提点,见杨豆萌不乐意他去瞧他侄子,他也半分没勉强,当即就换了话题,随后从水墨画到考试提纲范围以及当世名士的传言,一直和蒋荣聊到晌午,听到丫鬟进屋禀告说膳厅准备好了,他方才收了话头,看向杨豆萌,无论如何,现在韩府名义上最大的主子是他嫂子,这一点他很清醒。
“我们先去用饭吧。”杨豆萌说着起身,带路去了膳厅。
三人在丫鬟的服侍下默不作声地吃完饭,刚离开膳厅,韩枢接到小怡的提示,以去看看他媳妇是否好些为由暂辞杨豆萌和蒋荣、去了客厅里间。
杨豆萌和蒋荣肩并肩朝书房走去,穿过雕栏画柱的长廊时,她让两人身后的丫鬟小厮跟远点,须臾语气轻松地笑道:“四哥,今天请你来,一是面脂的事,想必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包涵则个,二是我儿子的爵位问题,我看宗律上说需要同时到宗府和礼部进行办理,但无论是宗府还是礼部衙门都不是说进就进的,四哥可清楚里面的门道?”
“嗯,你信里提过,我来之前也托人打听了这方面的情况,你拿着你的诰命印鉴和妹夫的男爵印鉴、带着锡安以及他的生辰八字帖直接去宗府和礼部进行登记、等几日后宗政批下来了、你再去宗府把属于锡安的印鉴领取回来就行了。”蒋荣道:“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有的话我带着你和外甥去把这件事办了。”
“有!谢谢四哥!”杨豆萌弯起眉眼,送了蒋荣一个大大的笑容。
蒋荣也跟着笑起来。“可以带我去见见外甥不?”
“当然可以,你是他舅呢。”杨豆萌戒备韩枢,却不避讳蒋荣,当下即好心情地领着蒋荣去了锡安的屋子。
韩锡安刚吃完奶,躺在摇篮里,睁着黑溜溜的明亮眼睛,纯净可人。
杨豆萌进屋后走近摇篮,顺手拿过摇篮旁边挂着的布老虎、在韩锡安面前晃了晃,道:“他脾气可好了,没事的时候从来不闹,夜里除了落地的前半个月必须在我身边、不然就扯着嗓子哭,过了不到半个月他就安静了下来,该吃吃该睡睡,乖巧得很。”事实上是前段时间韩锡安根本没办法不乖巧,因为没人纵他闹,原主接到其丈夫不好的消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也没精力时时刻刻照顾韩锡安的情绪,后来得到丈夫阵亡的确切消息,整个人都懵了,也亏得韩锡安的哭声才把原主稍微唤醒,但清醒的原主也因丧夫而格外痛苦,里里外外打理丈夫的丧事和镇压府内外的人事就耗尽了心力,根本抽不出太多的心思顾及韩锡安,再后来等原主缓过来劲,韩锡安夜里已经不需要原主哄着才会睡了,在奶娘一个多月的努力下生物钟已稳定下来,白天几个点吃奶、晚上何时睡觉、会醒几次都有了相对固定的时间点,平日除非饿了、尿了或咋了,不然也不会闹了。
蒋荣学着杨豆萌也拿起了一个布老虎逗弄韩锡安。
韩锡安一会儿瞅瞅杨豆萌的布老虎,一会儿瞅瞅蒋荣的布老虎的杨豆萌,看到哪个布老虎离自己近了,猛的举起小手扑打上去,摸到老虎了,就啊呜啊呜的笑开了,摸不到就微张开嘴、略瞪圆了眼睛、彷佛惊叹老虎的来去速度。
蒋荣看得有趣,眼里浮现点点羡慕,他比蒋晴大七岁,今年二十四,已超律制规定结婚年龄九个年头,但仍未成亲,一方面是他在镇国公府的地位微妙,娶亲不容易,一方面却是他心底还惦记一个女人,没得到那女人死亡或者嫁人的消息,他不想成亲,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别说儿子了,女儿都没有一个。
☆、第 25 章
杨豆萌和蒋荣说了一声,离开了侧屋,回了她的卧室,吩咐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守在门外,她进屋反关上门,从卧室梳妆奁里取出钥匙、打开床边立柜下面的抽屉,拿出两个包金边的白玉质四方小盒子,拧开盒盖、瞧了瞧盒子里的东西,见完好无损,她合上盒子,推回抽屉锁上屉门,把钥匙放回原处,自己抱着两个盒子,出了寝室转脚去了衣房,换了身郑重场合穿的贵重素色衣服,又叫丫鬟给她配了一整套相合的饰品,头饰、面饰、耳饰、颈饰、腰饰、腕饰、指套等一串的带下来,她瞧着立着的铜镜里的女子,陌生得令人心颤。
“大夫人,您看要不要添一件亮色的饰品?”程嬷嬷站在一边,心里觉得自家夫人这身打扮庄重的过了头,衣服饰品又太显素净,在家里守|寡这么穿没什么,可出门办事叫人瞧了未免不合适,晦气。
“就这吧。”杨豆萌回过神,脸色板了板,定了定神,叫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场些。“素荷,你去车房把我那辆四角鲤马车调出来,顺便让高戎派四名护卫跟护马车,一起在主院门口等着我。”
“是,大夫人。”站在杨豆萌身边的大丫鬟屈膝应是,迅速退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