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木尹楠并不知道已经有人调查过自己,因为陈景瑞并没有派人跟踪她。她从芬芳馆出来之后,就径自回了客栈,已经见过陈景瑞,看他的样子,应是位高权重,身上也气势十足。那并非官场历练出来的老练,而是沙场上经历过生死的沉稳。
这种沉稳中带着威慑的气势,她太过熟悉了。
没有经历过生死的世家公子,也仅仅是世家公子罢了。如陈景瑞这般,只是看人一眼,都能叫人胆战心惊,才是真正的铁血将领。
从前的她,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她便退了房。余下的房钱,也没有要,全都打赏了小二。掌柜的也没有问她为何提前退房,也没有关注她为何又换回了之前的装扮,只是恭敬的将人送出了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木尹楠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城中的店铺里又逛了一圈,把手中剩下的银两都花销了出去,换了一大堆含有能量的翠玉原矿。原矿比起雕琢好的翠玉来说,要便宜了不少,又是在这原产地,价格自然更便宜,百多两银子,竟足足买下了两百多块原石——可见银子的购买力,果然非同小可。
当然,要知道,也只有她买的原矿里头才会每块都含有翠玉,而且品质还都很不错。这也就是她能这样做,换成是旁人,怕是花上上千俩,买回去的也可能只是一堆没用的石头。
安心少有的没有指责她败家,它对这些原石都是很满意的,能量什么的,最喜欢了有木有?
花了一天时间骑着马回到码头,退回了马匹,屁颠屁颠的跑去把身份牌子还给荣老二。
荣二爷诧异的望着她:“这就逛够了?”这才多久?
木尹楠一脸嫌弃:“屁大点的地方,根本没啥好玩的!累的小爷骑马骑的屁股都差点散架了,什么好看的都没瞧见!”
荣二爷忍不住拍了她一巴:“你是谁的小爷呢!回来了就去船上歇着!”
“知道了,二爷。”木尹楠撇了撇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嘴里嘟哝着:“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这丫是不是给老爷子惯坏了?荣二爷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磨磨蹭蹭的往船上走,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你跟大副说一声,你们船上走的时候要多载几个人。”
木尹楠八卦的问道:“二爷,是什么人啊?男的女的?”
“你小子!”年纪不大,这脑袋里都堵了些什么玩意儿?改天得跟他们船上的大副说说,没事儿少扯些有的没的,带坏了小孩子,终究还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男的!回去就让老爷子给你找个媳妇,看你还总惦记!”
“那可千万别!我一个人挺好的,谢谢二爷好意!”闻言,木尹楠撒丫子跑的比兔子还快,就跟见了鬼似的:“回见呐二爷!”
175 见不得人
走到了荣二爷看不到的地方,木尹楠停下了看似疾奔的脚步,却连粗气都没喘一口。
荣二爷的话,只是玩笑罢了。在荣家,她始终只是船员之一,地位低下,卑贱,甚至被人看不起的船少。纵然荣老爷子对她的能力格外的看重,一直明着夸奖她,然而,身份低下是谁也掩盖不了的事实,于不了解她的人,轻视也是难免。
看看所谓喜欢她的那些个姑娘,哪个不是船员家庭出身,纵然家里父亲兄弟挣的钱再多,打扮的跟富贵人家的小姐似的,却连想嫁个普通人都不容易,更妄论高嫁。
事实上,于至底层的人而言,根本不存在高嫁这种说法。
所以,别看荣二爷甚至愿意拿自己儿子的衣服给她穿,但他未必就真的看得起她。荣家虽然开了船行,却算是行商的普通人家,是商户。而在大晋朝,商人地位不低,低于官家、士子,但却高于农人工人,并不是低贱的行业,反而还有一定地位。而船少就不同了,比操皮肉生意的女姬好不了多少,还会连累家中的亲人。
是以,若是家中有姐妹的家,就算当个混子,也没人愿意去做船少。若是做了,少不得家里就会跟他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船少们的生死官衙并不管的理由之一,当然,船少本就是死伤率比较高的职业,若是个个都要查明,官府也管不过来。
不然,她一个黑户,怎么能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人前?也正因是黑户,她才要当船少,何况这个职业对她更有利。
基于此,荣家老二又怎么会去操心她的婚事?不过随口一句调笑罢了。
真正关心的,是筒子巷里面的那群人。
大副就在船头,指挥着众人将荣家这次买来的货物搬进货舱。货舱都在船底,他们这样的货船,都是分两层,第一层用来住人,第二层用来装货压舱。
“大副,方才二爷跟我说,过两天咱们走的时候,要搭几个人。”
“阿楠你回来了?”大副瞧见她,一脸讶然,显见也是以为她还要迟一些才会回来的,毕竟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出去逛逛的船少也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没回来呢!而且,二爷说过,阿楠去的是樊城,可不是在这儿周边逛逛而已:“要搭人?是什么人。”
“这我也不清楚,二爷他也没说。”木尹楠摊摊手,一副我是小人物,哪敢打听二爷事的样子:“要不您去问问?”
“小滑头,”大副笑骂了一句:“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木尹楠看看正在忙碌搬货的兄弟们,有点赧然的道:“要不我还是去帮大伙搬货吧,一个人歇着多不好意思。”
“你来来回回的,赶路就不累吗?让你去歇着就去歇着!”大副瞪她一眼,这人真是,有的偷懒还不紧着点去,还说这样话,脑子坏了吧?
“就是啊,楠小子,大伙知道你勤快,不过总得也让咱们表现表现吧?”
“是啊,阿楠,去歇着吧,今儿是小头,没多少东西,明后两天有你忙活的时候!”
他们声量不小,旁边路过的船员自然听见了,便随口打趣了两声。
木尹楠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那我去休息了啊,大伙受累了。”
其实,在她看来,这些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他们的确曾经年少轻狂过,但骨子里,也只是平民百姓,大抵不过做了些鸡鸣狗盗之类的小事。真要犯了什么大错,他们也没机会上船来了,早发配三千里或是拉去菜市场砍头了!
肯上船做船员,多半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的,不然继续当混子不是挺好?所以,能坚持下去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管是为了养家糊口也好,还是混日子也罢,时间久了,总能养出几分兄弟情谊来。甭看他们对着外头混帐,对自家兄弟,还是不错的。
“小楠哥,你回来了。”刚准备往自己的舱里走,斜刺里忽然冲出个人来,听听这称呼,不是二狗子是谁?船少里,数她年纪最小,也就他还一口一个小楠哥的叫,也不知道笑破了多少人的肚皮。
二狗子没去搬货,这也正常。他也就是个耐力好,腿脚快加上眼睛利些,别的都不成。让他帮忙,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再加上他这两天老是在船上等木尹楠,晚上也不回舱里,困了就在船头靠着桅杆眯一会,醒了就瞪大眼睛望穿秋水,连吃饭也得送到他面前才扒两口吃,精神早就不济了,是以大副也就没安排他干活。
“二狗子,刚睡醒呢?看你这眼睛里的血丝,大白天的睡成这样,夜里干什么去了?”木尹楠笑笑,拍拍他的脑袋,跟逗孩子似的,说着玩笑话。
“嘿嘿。”二狗子只是冲着她傻乐。
“你别说,他还真是刚睡醒。”大副见他这幅德行,叹了口气,替他解释:“这两天你不在,这傻小子天天在船头等,夜里都不肯回去睡觉,说要等你回来再睡。今儿早上熬不住,躺过去了,我就让人把他送船舱里去了,这睡了才有三个时辰,不是刚醒是什么?”
醒来,还记着来船头,想必是要继续等,只是木尹楠恰好回来了。
听大副这么说,木尹楠不由愣了愣。
二狗子是她带上船的,那次他受伤之后,她出海,必定有他,她不去,也不会让他去,可以说,将近有两年的时光,他们两在船上说得上是形影不离——他俩睡一舱呢!
木尹楠不是纯正的古代女子,男女大防什么的,于她而言等同虚设,脑袋里就没有这个概念。
但是,她也没想到,他会自己如此依赖。
平时在船上,他并不是特别粘着他,也会和其他人一起玩笑,当然,他只负责听,然后笑。
这么一想,还真觉出些不同来,往日里没注意的一些小细节,回想一下,却是十分鲜明。
比如,行海的时候,他们是交替换班,每当她去接班的时候,二狗子总是伸长了脖子看着船舱的方向,比如他们不执勤的时候,他总会等她进舱门里了,才安心睡觉。有事没事的,哪怕跟别人在一起,他偶尔也会四处寻找,看她一眼才会安心。
他在确认她的存在。
她还以为他只是过分信赖自己,却没想过,他会惦念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