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子,我只有尊敬和崇拜。她有原则的争取想要的一切,哪怕耗尽宝贵的青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永不言弃,从不退缩,敢爱敢恨,敢作敢当。
这样的女子,即便临死也要顾全大局,也要把事情处理周虑,先人一步,出其不意。
这样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位?
我握着她渐渐冰凉的手,听她如此这番的请求原谅,声声嘱托,心中尽是愧疚苦涩,哀伤悲凉。
“娘娘恕罪,臣妾不答应娘娘的嘱托,娘娘要相信臣妾的医术,皇子还等着娘娘教他走路说话,读书写字,学八阵图,射天狼星,看着他荣登帝位,号令群雄……”我的声音凝噎得不似自己的了,胸腔里一阵阵气息翻腾,她不能就这样死去,典溟、后宫、国家、臣民都需要她。我心中默默想着“水经”的药力很足,孤月还能支撑一会,我可以强行用麻药使她昏睡,再责令御医配合手术,那样一定能救活她的,一定能……
嘭!一声巨雷,我猛然一震,脑中竟然空荡荡了,所有的想法像被这声雷击得粉碎。
殿外忽然传来焦急的敲门声,这样的敲门声,不应该在这里响起,不应该在这时响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冲上心头,“何事惊慌!”我喝问道。
“皇上命末将护送娘娘速去禁地暂避。”御前侍卫焦急回道。
我悚然一惊,这才发现,孤月难产,典溟不在中宫!
一块冰冷的御赐令牌递到了我手上,我急忙问道:“皇上在哪!”
侍卫顿了半秒,机械般地回道:“夫人赎罪,末将不知,末将只是昨晚接到皇上密旨:亥时正殿无信,速送娘娘至禁地。”
孤月似乎知道什么,没有疑问半句立即命令撤离。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心中的惊悸如交错激荡的大雨一般肆掠滚滚。
大雨哗哗如注,仿佛鞭子在抽打大地,焦雷滚滚击下,试图轰开中宫的殿顶。乱纷纷人声,急促的脚步声,我被谁引导着坐入轿中,火速赶往禁地……
杂乱的马蹄声刺破重重雨瀑急驰而来,激起强烈的旋风,又狂奔而去,溅起瓢泼的水花。连铁骑都开进了宫中,是谁叛乱了?宫变了?我极力凝聚心神,细细分析,今日正殿的午宴是为了庆贺边疆战士彻底扫除慕容氏余党和南疆叛军,参加午宴的有南疆各部、原畄青世家、诸贵族、要臣,这里面有叛逆之心、有实力发动叛乱的当属南宫世家和南疆六山旧部,这次他们还带着大批人马入京。
如果他们要叛乱,典溟不可能事先不知,既然知道,为什么下午的时候还要来我那儿待那么许久……不对!他下午说的那些话,下午拉着我不放开,不是喝醉了!是他隐隐觉出了危机,担心一些未知的事情,所以才会……
我心中猛然迸发深深的惊惧,如果我没有讲那个故事,如果孤月没有早产,典溟会一直待在禁地,他是想一直陪着我?直到叛乱平息,如果叛乱没有平息,亥时孤月也会过来……
我蓦地捏紧了拳头,手心冷汗直冒,五内俱焚。
“这个故事,说得太晚了。”典溟的这句话萦绕我脑中,这难道会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吗?
雷雨之声不知被什么吸走了,我脑中忽然空白一片,心像被一根长长的针刺入……
我清楚记得风麟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晨儿,白天里为夫让你受委屈了,晨儿可有怪为夫?”
“你猜呢?”我俏皮地趴在他身上,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他勾唇一笑,就这样合眼睡去了。
之后,之后,我醒来他就不见了,之后,之后,我再也来不及对他说我哪里会怪他……
我以为风麟的离去让我变得心如死灰,原来我只是变成了惊弓之鸟,脆弱得经不得一丁点儿伤痛,经不起一丁点儿别离了。此刻的心,难以言喻的痛,痛得蒙住了呼吸,痛得全身僵硬,我不敢想象典溟也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敢想象那是最后一次听他说话……
“啊!”一声痛吟,轿子猛然向前栽去,我轱辘辘滚进了雨中。
“夫人快逃……”宫女厉声一叫,接着利器穿透了她的身体。
我登时愣了愣,哪里逃得了,眼前尽是黑暗一片。
霍然一只铁爪将我粗暴提起,猛力扔在了石子路上,那石头磕碰着我的身体,阵阵作痛。
“慢……皇上多疑,不能伤她。”这柔美得让人如入仙境的声音只能出自一个人口中,燕蝶雪。
倾盆大雨鞭打在身上,衣衫顷刻间淋得透彻,头发凌乱地粘满了一脸,蒙眼的纱布湿透紧贴眼皮,一不留神水就能侵入我的眼睛,那双不能浸水的眼。
我吃力地爬了起来,疑了一声:“贵妃娘娘?”
她的声音渐近而来:“本宫与父亲打了个赌,赌夫人会不会去中宫。夫人菩萨心肠,孤月占了皇后之位,夺去心爱之人,夫人却能放下嫉恨前去救她……”
“娘娘糊涂了,若非有休书,臣妾应该是娘娘的皇嫂。皇后娘娘肚中的孩子是臣妾的侄儿,是端木氏的血脉,是南青国未来的帝皇。臣妾就算丢了性命,也会救他母子二人!”
她轻声一笑,笑声穿透雨层扎入耳中,若冰针银刺。
“好笑吗?”我冷冷说道:“皇后和皇子生命堪忧,皇上生死未卜,家国岌岌可危,娘娘还有心情打赌?”
“本宫的心情?”她冷哼了一声,语气沉了下来:“本宫与皇上自小认识,历经数十载纷争战乱,此等情分夫人可曾体悟过?夫人以为,皇上命悬一线,本宫心情当是如何?夫人置身事外多年,却是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可曾想过这些是怎么来的?今日之前,夫人可知皇家有难,可知国家岌岌可危!”
这话如利锥一点点钻入我脑中,我被扎得哑口无言,蝶雪年少之时以身犯险潜入慕容皇室做细作多年,后来又和孤月一样随典溟拼杀战场,为端木氏复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而我置身事外多年却无劳而获、坐享其成,我确实没有理由来质疑她,没有资本来讥讽她,甚至没有颜面居住高殿之中。
她的话冷到极致,气势凌人:“本宫笑的正是夫人那句端木氏血脉,此刻南宫、西门和慕容氏余党联合南疆旧部逼宫,捏的理由就是质疑皇上的端木氏血脉,夫人少有心思关心家国之事,危难之刻竟然不知事情原委,反来质问本宫?”
果然是逼宫,逼宫的理由太让人出乎意料……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作为开国皇帝血统是否纯正好似并不重要,但典溟的情况特殊,他之所以能短时间内集结众多英雄豪杰复国,用的就是端木氏这个身份。他固然有一定的个人魅力,但远远胜不过端木皇朝的魅力。如今天下刚定,他还没来得及推陈出新,恩泽天下,如果有一位影响力与他相当的大人物顶端木氏遗孤头衔想取他而代之,未尝不会成功。
能证明典溟是端木氏遗孤的证据几乎是没有的,阳帝双生无史可查,慈慧女皇[1]和明珠女皇[2]已逝,无从证明,风麟又不知所踪,唯一的物证两支玉茗花簪已变成“木记”消失,唯一的人证只有蝶雪的父亲燕丞相,当年是他护送典溟母亲出了畄青国,去到北夏国。也是他力挺典溟就是端木氏遗孤,造成舆论之势助典溟复国成功。可这说白了只是燕丞相主观上的一句说词,没有物证做支撑,谁能证明他是当年护送小公主出宫的大内侍卫,谁能证明那位小公主就是典溟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跑来网吧发两章。。新工作的地方在学校附近,拉网线要通过学校同意,现在是暑假,机房没人上班,上不了网。。。苦逼啊。。。
1、慈慧女皇,典溟母亲,典溟登基后,追尊谥号承天宽温圣德慈慧女皇。
2、明珠女皇,风麟母亲,原端木皇朝明珠公主,典溟登基后,追尊谥号应天兴国弘德明珠女皇。
102第8章 五圣灵图
蝶雪此刻来找我不可能只是为了借机羞辱我一番,她一定是有了解决叛乱的办法,想让我做些什么。我强自克制住满腔的羞愤,矮着声音唯唯回道:“娘娘息怒,臣妾过于惶急皇上安危,失言失礼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娘娘教训得是,臣妾鲜少替皇上和娘娘分忧解劳,更没能为国家和臣民做些什么,失德失能,有愧圣恩,无颜独居高殿,享富贵荣华。事后臣妾会请皇上降罪,自甘领受。只是现下情况紧急,还请娘娘指明臣妾应该如何助皇上一臂之力,保家国安危。”
见我卑躬示弱,蝶雪语气缓和了下来,略有得意之色:“逼宫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上天纵英明,平息小小作乱自然不在话下,只是那声质疑无法佐证,难平猜疑之心,日后这样的叛乱不会少的。”她这话说得不紧不慢,不显丝毫焦虑,似乎一切都能在掌控之中。
她周游在我身边,雨水颗颗敲打在了油纸伞上,轰隆隆像打鼓:“夫人聪慧过人,心细敏锐,自然也知道单凭父亲一面之词难以证明皇上的端木氏血脉。所幸的是,除了玉茗花簪,阳帝还留了样东西给慈慧女皇,父亲一直替皇上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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