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瞅人不见,慢慢往殿外退去,大殿内人多憋闷,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刚找了娴静地方坐下歇着,身后却有熟悉的声音响起:“表妹可好?”苏凉回头才看到是许济荣,又见他衣帽狼狈,便知道在宫里困了好几天。
“表哥这几日辛苦了。”苏凉忙站起来,因为动作略快了些,便觉得头晕要吐。许济荣见她面色苍白,忙问道:“哪里不舒服?”苏凉摆摆手,小声道:“怕是有喜了。”许济荣闻言,连忙让她坐下,又细细诊脉,然后方笑道:“恭喜恭喜,表妹已是一个半月的身孕,这些日子万不可劳累了。”
苏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然后又黯然道:“现今的事儿恐怕不小了,哪里有清闲的时候。”许济荣笑道:“是说温僖贵妃?不必担心,已是找到病根了,只要按时服药便能大好。”苏凉惊异:“病根?”然后突然悟了,温僖贵妃病得奇怪,长期衰弱的症状……却不敢再往下想了。
许济荣见她聪颖,压低了声音:“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苏凉会意,压不住好奇心又多问了一句:“可知是谁?”许济荣苦笑道:“后宫的事哪个敢随便推测,能把温僖贵妃的命救回来已经是万幸了。”苏凉也点了点头,因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二人匆匆又说了几句话就散了。
再回寝殿去,果然见胤俄抹干了泪,康熙脸上也收了愁容,正端了金丝碗亲自为温僖贵妃喂药。四妃早被遣走了。
苏凉跟众皇子福晋在一旁陪着康熙喂药,康熙见温僖贵妃熟睡了,才去外殿对儿子媳妇们训话:“你们这几日都不必来,贵妃要静养,你们来了反惹她烦。胤俄在这里陪着就够了,散了吧。”
众人略有惊诧,往常必要日夜不休孝敬的,如今却是除了亲子一个不留。胤禛也觉得事情有异,却没多想,带着妻妾回府。
因路上颠簸,苏凉便适时的在马车上吐了,气息奄奄的回府。
胤禛见了,让高福儿飞速请了太医来瞧,于是当夜阖府全知道侧福晋有孕了。胤禛成亲这么久,盼了多年,终于又有了孩子的信儿,喜得手舞足蹈。
“爷,还是满了月数再往宫里说罢。”苏凉劝道。胤禛也知道宫里正是多事之秋,也赞同侧福晋的看法。
只是这喜悦是盖不住的,虽不好张扬,却也不想委屈侧福晋,他对女人的事上有限,想来想去说道:“按照以往的例,也叫你娘来守着你,有经历的老人儿总是好的。”
苏凉一听就知道是拿宋氏打比方。于是笑道:“我娘在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哥哥嫂子们也得照顾,哪能安心来住着,爷要是真疼我,便让娘送个教养嬷嬷来,万事好周全。”
此时她便是要天上明月,胤禛也要摘的,更不必说这等小事。胤禛道:“你看着办就是了,不必问我。”
夜里苏凉睡不踏实,总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早起梳头时,枣儿喜滋滋进来道:“青莲大清早在万福堂砸鸡骂狗,罚了一溜子的小丫头顶着盆子跪着,被爷瞅见了,直接让撵回家去了。”青莲是万福堂的大丫头,平素也好拔尖,人缘儿极差。见她倒霉,众人都很欢喜。
苏凉道:“这是什么大事……”
枣儿见她发愣,笑道:“都说一孕傻三年,主子可不是傻了,青莲还不是做给咱们看的么?好歹爷心里明白。主子,咱们以后对万福堂可要小心些了。奴婢们定要好好护着小主子。”然后又凑过来低声道:“说不得宫里头德妃娘娘也要赏东西下来,主子千万别用。我偷偷听了一耳朵,还记得原先那个宋格格,非要显摆德妃给的帐子,日夜挂着,浆洗房的人背后都说那帐子有股子异香异气的,闻着就奇怪……”
一句话提醒了苏凉。她记起前世曾念过一本书,里头称温僖贵妃与孝懿仁皇后临终病状相似,后人都说是承乾宫风水不好所致,事实……当然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书分析称当时承乾宫的德贵人深恨孝懿仁皇后夺子,因此下毒暗害。而温僖贵妃则是受了儿子胤俄的牵连。德妃性格阴毒,又善伪装,能从宫女爬到四妃之位,又多年不倒,自然是心机极深。十阿哥仗着母亲位份高,小霸王一般,常常欺负弟弟们,首当其冲的便是十三与十四,虽然只是儿童嬉闹,但是德妃向来溺爱十四,见儿子受了委屈,誓不能罢休。况且平时温僖贵妃处理宫务也多与四妃龃龉,德妃要除掉她也在情理之中。
事不宜迟,苏凉当机立断派枣儿去给石碑胡同的老宋送去一个永字。无论如何,还是要试试的。
许济荣若是真能顺藤摸瓜,摘了德妃出来,便是立了好大一功,温僖贵妃现掌宫权,得了她老人家青眼,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要无罪推定四大妃,却也要冒些风险,其中利弊他必能权衡清楚,试与不试,做与不做,全在个人。
而对胤禛而言,少了亲娘使绊子,更是益事一桩。再至于德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是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会提前剧透告诉花花们苏凉生了龙凤胎,姐姐是大格格怀恪弟弟是弘晖么【嗯哼
☆、第二十六章
李夫人第三回进四贝勒府,可比前两次威风多了。
那日,管家高福儿亲自拿了胤禛写的烫金帖子送到李府,十分恭敬巴结。李夫人一听宝贝女儿有孕,又担心又喜悦,怕的是小孩子家不知保养,底下人不尽心,高兴的自然是闺女有孕,还是贝勒府的头一胎,何等体面尊贵,恨不得立即往贝勒府去。
李夫人当夜兴奋得不能睡,急急喊了心腹婆子带着丫头们翻库房,连夜打点补品和药材。因胤禛在帖子里提到侧福晋想要娘家送一个教养嬷嬷去,李夫人便招来大儿媳妇李大奶奶商议。
李大奶奶是户部左侍郎曲贤林的嫡女,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曲家是正二品,李家是正四品,能结这门亲实在是高攀的,但是曲侍郎深知莫嫌少年贫的道理,瞧中李庆渊相貌堂堂,精明能干,况且李家新贵,又跟四阿哥挂亲带故,所以一来求亲就毫不犹豫允了。曲夫人原有些不满,觉得薄待了闺女,后来见李大奶奶每次回家省亲都灿若桃花,言谈中也多次提到婆家厚待,方觉得一颗心落地,不由也佩服自家老爷眼光。
“娇蕊有孕了。”李夫人性格爽快,跟媳妇更是有话直说,“四阿哥送了帖子来让我有空去瞧,又说娇蕊那里要咱家给个教养嬷嬷。”李夫人望着媳妇笑了笑,“好孩子,不怕你笑话,咱们家人口少,也清净,平素有个奶妈子就够了,从来没有什么教养嬷嬷。”
李大奶奶心思灵敏,明白婆母的意思,再一想,便有了主意,笑道:“娘放心,媳妇家的奶嬷嬷是医家出身,她还有个亲妹子也是极擅长调养的,原本被一家子聘了做教养嬷嬷,谁知道闺女临出嫁前那家子却把侍候的人一并散了。如今她闲在家里,送给妹妹使唤正好呢。”
李夫人疑惑道:“闺女出嫁正是要带着嬷嬷,为何散了?娇蕊出嫁的时候我倒是想把奶妈子一同陪过去,后来四贝勒府来人讲规矩,说格格只能带两个丫头入府……”李大奶奶见她生疑,忙解释道:“那家子的闺女是大老婆生的,当家老爷纵得小妾厉害,她见我奶嬷嬷的妹子忠心,便挑唆当爹的,故意找了个由头撵出去的。”
李夫人啐道:“早说了,娶了妾就是闹得家宅不宁!”李大奶奶很赞成婆婆的话,相公李庆渊也继承了公爹李文烨的优良传统,没有任何纳妾的意向。就冲这一点,李大奶奶在京城闺蜜聚会中就很能抬起头来,况且李家巨富,她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嫁得委屈。
“你是个妥当孩子,既是这样,明日就叫她过来,我跟她见见。”李夫人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话,让儿媳妇回房休息。第二日,李大奶奶知道婆母心焦,便早早派车去接了人来。
李夫人看时,只见那妇人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面色白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着一身麻灰的旗装,十分干净爽利。二人关了门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李夫人笑容满面出来,先赏了大儿媳妇一套崭新的猫眼头面,又给她奶嬷嬷两匹上用的青花缎子。再将连夜收拾出的箱子包袱令婆子们搬上马车,携了妇人的手一同往四贝勒府去了。
苏凉听见娘来了,硬是要从炕上起来出去迎接。枣儿、桂儿却一起摁住,边笑边道:“好主子,爷嘱咐了不能让您起来呢,若是他知道奴婢没看住主子,少不得一顿板子,主子只当怜惜奴婢呗!”苏凉笑道:“你们两个死蹄子,又是要听他的话,不听我的话了!”枣儿、桂儿相视一眼,笑道:“爷出手可比主子大方呢!”因为侧福晋有孕,四贝勒府阖府同庆,加了三个月月钱,又说鲤院诸人辛苦,每人额外多赏了五两银子,枣儿、桂儿处更加厚一倍。
“没骨气的小蹄子们,十两银子便糊住眼了!”苏凉一面笑骂,一面又道:“我躺了一天,浑身难受的很,得动换动换。”枣儿见她执意,只得小心扶起她来,嘴里还要犟:“十两银子算什么,关键是这个体面!”正说笑着,莲子带着李夫人一行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