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弟弟,年龄上差了许多,阿德的两个哥哥从来都是当做子侄疼宠的,阿德从来不在家产上纠缠,也愿意在各方面看顾他,应承母亲也十分痛快。
阿德在安城的诊所十分顺利,虽然他不想借助家里的力量,但诊所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营业,赵家显然在下面使了力。出身和姓氏是在你出生时候就烙下的印记,洗脱起来并不容易。
手机铃声响起来,阿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于佳的名字,接通了。于佳这个时候打电话,他感觉不会只是简单的拜年,果然于佳说的事情和拜年一点关系也没有。
自从结婚之后,阿德就有种感觉,他和于佳慢慢地在疏远。
接完电话,阿德和客厅的人说了要出去一会儿。
李文澜关切地询问,“出了什么事?需要你大哥他们帮忙吗?”
“不是什么大事,妈不用担心。”阿德笑着在李文澜脸上亲了一下,“中午我还要回来吃午饭,要吃酒酿醋虾。”
李文澜笑着,“我知道,这就告诉厨房去做,中午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
赵家就在于家隔壁,花棚阿德也经常去,知道最近的路怎么走。他翻了栏杆,从接到电话到赶过去,只用了五六分钟。进了花棚就听到夏家那些亲戚的声音,其中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最响。
阿德顺着声音找过去,夏家的那些亲戚似乎累了,这会儿只剩下两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拍击木板。
于佳进去了这一会儿,没有了声音,夏晴劝阻了一会儿,不知道心里想什么,竟然不再劝阻了,看着舅婆家的二嫂和另外一个姑婆家的表姐一边咒骂着一边拍门。
看到的情景,让阿德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夏晴不虞在这里见到阿德,唬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不,我是说,”她的脸上堆起笑来,走过来亲昵地挽起了阿德的胳膊,“你不是在家里陪妈,还有大哥他们说话吗?什么时候出来的?早知道你也来这里,我就和你一起来了。”她笑容温婉,柔情缱绻,和面对于佳是完全是两幅面孔。
阿德看着挽着他胳膊的手,到底没有在亲戚面前拂她的面子,抬头看夏家的那些亲戚,这些人十二月中就来了,一直住到现在,新年也没有说要回去。“这里不是赵家的私产,把房子敲坏了是要赔偿的。”
夏家的那些亲戚并没有讪讪,或者不好意思,反而对着阿德告起状来。
听着她们对于佳的指控和斥骂,阿德的脸色很不好看,再开口声音里面就夹杂了一些怒气,“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夏晴听得十分不顺耳,“老公,你怎么这样对二嫂和表姐说话?”面对阿德的时候,夏晴总是有一种优越感,她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嫁进赵家,无非是赵家想要攀附她舅舅,这样的认知让她在面对赵家人的时候,就少了两分恭敬。
但真的说来,当初的婚嫁,确实有赵家想要攀附她舅舅的目的,但赵夏两家论起来,还真说不上是谁攀附谁,说穿了不过是利益的交割,赵家为权势,夏家为钱财。
但夏晴可没有想得这么透彻,如果她能想到,或许她和阿德的婚姻就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的声音里忍不住带出一种咄咄逼人。
阿德皱眉。“时间不早了,你们出来也久了,回家去吧。”他并不想在这里和夏晴争吵,世家都要面子,即便是阿德这样素来不羁的,但他从根子上还是世家出来的子弟。赵于两家即使再交好,这里毕竟不是赵家。
可惜夏晴并不是会息事宁人,或者看人眼色的,见到阿德态度软了,越发强硬起来,拉扯着阿德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免不了在其中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夏家的亲戚也在旁边帮腔,将于佳和周蕾形容成粗俗丑鄙的下里巴人。
具体情况怎样,于佳并没有和他说,但二十多年的朋友,阿德知道于佳是什么样的人,压下心头的火气,把夏晴一干人弄回赵家。
什么事情,在自己家里解决不会落人笑柄。
于佳不知道阿德和赵家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确定夏晴不在花棚后,她和周蕾就出来了。周蕾爱上了里面的游戏,还是于佳说回家后也能玩同样的,才不依不舍离开那个“密室”。
于佳并没有把这件事给家里人讲,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还牵扯到阿德,有些丑闻的意思,作为好友,是没必要宣扬这样的事的。
周北河和于远倒是谈话投机,对于端十分欣赏,在于家一直住到过了十五才回安城。
大年初一,于佳接到谷程晗的拜年电话,二十三突然听到谷秀病发住院的消息。于佳赶到医院的时候,谷秀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带着氧气呼吸面罩,身体比于佳上一次见到更瘦了,简直是皮包骨头,肌肤苍白蜡黄,手术中的麻醉还没有过去,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只枯萎的蝶。
病房里只有谷程晗一个人,房间里除了于佳带过来的礼物也找不到任何人来看望过的痕迹。演艺圈从来都缺少朋友。
站在走廊上,于佳压低了声音和谷程晗说话,“医生怎么说?”
谷程晗容色憔悴,下巴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身上的衣服也有皱痕,他轻轻摇头,“手术已经没有效果了,医生说,大概,就这两三天吧。”说话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来,于佳看到他眼中亮晶晶的。
于佳不知道该说怎样的安慰话,索性什么也没有说。
谷程晗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倒是谢谢你来医院。”当初为了生计,也是为了梦想他进了演艺圈,圈里鱼龙混杂,原来的朋友都疏远了,现在他除了于佳竟然找不到更亲密的朋友。
这次母亲病倒,除了于东打过电话安慰,韩信帮着办理了住院的事情,只有于佳来医院探病。做人做到他这样的,真是失败。
于佳陪他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做了一会儿,看看快到中午的饭点,去外面打了饭回来。
从谷秀病发住院到现在,于佳没有在任何媒体上看到相关报道,不得不说韩信的能力非常强,这会儿也没有媒体记者堵着医院要来采访,环境清静。
于佳提着饭盒走进病房,谷秀已经醒了,正在输液体。她已经不能进食了,看到于佳,脸上露出笑容,抬手想要招呼她,却有些力不从心。
“阿姨醒了?”于佳微笑着,把饭盒放在病房里的桌面上,走到病床的另一边看着谷秀,“阿姨放宽心养病,您也不用招呼我,我们之间还没有生疏到那种程度吧。”她握住了谷秀微微抬起来的手。
谷秀的手很凉,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小……佳……”她的声音微弱,望着于佳的眼中有东西发亮,带着一种希望。
于佳感觉谷秀的手微微用了力抓紧了她的,她在床边坐下来,另外一只手帮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前段时间谷秀一直称呼她“于小姐”,带着刻意的生疏,现在的称呼倒是改回来了。不过,这时候和病人计较这些,不是于佳的品性。
“阿姨。”
谷程晗坐在床的另一边,握着谷秀的另外一只手,他已经刮了胡须,虽然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但和刚才的憔悴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不是担心谷秀醒来,看到他憔悴的模样,负担会更重,谷程晗哪里有心思打理自己。
“妈,话不用急着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他脸上带着笑容,温暖并不焦灼。“小佳还没有吃饭,让她先吃了饭再和你说话儿。”
谷秀微笑着,松开了抓着于佳的手,她的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第五十七章
于佳在医院陪了一天,谷秀对她十分亲切。她不是十分明白谷秀态度转变的原因,她来医院,也完全是看在他和谷程晗的感情。对于谷秀这个人,如果抛开了谷程晗,于佳觉得两人是有些相性不合的。
谷程晗送她下楼,今夜的月色也好,昨天下了一场小雪,还没有融化干净,月光照在上面很明亮。
谷秀那里请了高级看护,所以谷程晗出来送她并不妨碍。
出了住院部的楼门,属于冬末春初特有的寒气扑面袭来,于佳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厚呢绒风衣,看了一眼身边的谷程晗,“少爷送到这里也就行了,我有车,不过半小时就到家了。”
谷程晗原本也不是多话的人,站在楼门口看着于佳。于佳穿了一件红色的厚呢绒风衣,围了一条乳白色的羊毛围巾,站在月光下,像一枝雪地红梅,艳丽中透出一股特有的坚韧来。
于佳在楼前的停车位找到自己的车,对谷程晗挥了挥手,“少爷也快回去吧。”她穿了雪地靴,不用考虑地面上的雪滑,快步向车子走去,一边从包里掏车钥匙。等她坐在这里,发动了车子,回头看了一眼。
谷程晗站在楼门口看着她,映着身后楼里透出来的灯光,于佳忽然觉得真像是一幅画,画里有男色倾城。
谷程晗看着于佳的车子远去,消失在夜色里。他回到病房,谷秀还没有睡,今天晚上还剩下最后一瓶液体。高级看护看见他回来,抄录了一边仪表上小时的心跳血压等数据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