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非卿敬到夜非离时,这个平日里不怎么开玩笑的皇子都开他的玩笑,笑着道:“春宵一夜值千金啊,五弟怎忍心令美人独守空闺?”
与夜非离坐在一处的夜重华看着夜非卿脸上的神色,只见他脸上多了一层红晕,已显了些醉态,便一把将他的手握住,道:“五弟,你喝醉了。”
夜非卿唇角闪过一抹讥讽,轻轻挥开夜重华的手,举起手中的酒杯,抬手斟满,抬至眼前,道:“谢二哥关心,非卿再敬二哥一杯。”
众人只以为夜非卿这般岁数,今日终于大婚,并且是娶的美人归,过于开心了才会如此,便都不甚在意,甚至起哄让他多喝些。
夜非卿自是来者不拒,只要是与他喝酒,便都喝了,面上愈加的红了起来,似是覆了红红的一层。
六皇子夜非盛平日里见到夜重华都要躲得远远的,今日夜非卿大喜,他也多喝了几杯,神采飞扬,一时间胆子也大了不少,对着夜非卿道:“五哥,你不进去,我们怎么闹洞房呀?”
夜非瑞窝在夜非盛身边,晃荡着小小的脑袋,粉扑扑的脸上带着笑意,见他的六哥这么说,便起哄道:“闹洞房闹洞房!”
“闭嘴!”夜重华瞪了他们一眼,眼中微含恼怒。
今晚有一场好戏要看,这两个小鬼凑什么热闹。
被夜重华一喝,夜非盛那肥起来的胆子一下子就缩进去了,与夜非瑞两人马上便闭了嘴,两颗脑袋垂得低低的,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夜非卿眼中微醺,又替人斟了酒:“再喝!”
“五哥今天可真高兴啊!”夜姚看到夜非卿,感叹道。
“许是娶到个如花美人,太兴奋了吧。”欧阳舞这般道,只在与夜重华对视时,相视一笑,眼中是只有两人能明白的意味。
等到宾客散尽,夜非卿再拖不过,这才在下人的搀扶下醉醺醺地到了洞房。
在洞房门口,夜非卿挣脱了下人搀扶的手,使劲的挥了挥手,下人便识相的退下了。
夜非卿摇晃着身子,眼前有些发晕,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这才伸出手,推开了眼前紧闭的房门。
房门一打开,便见房间里红烛弥漫着整个房间,可一眼望过去,却并未见到新娘。
新娘不知踪影。
夜非卿虽然不喜欢这个新娘子,不过毕竟是娶妻,该做的礼仪还是不能少的,便踉跄着脚步,四周看了看,待转了一圈,发现被子微微鼓起,唇角一勾,原来新娘子正躺在床上呢。
呵呵,她竟是这般亟不可待了!
夜非卿定了定身形,这才抬脚往床边走去,不知为何,越是走进,脚步便不由地快了几分,心里隐隐的有一丝不安。
待到了床前,果然床上躺着个人,却是蒙着脸,只有头发露在外边,竟透着几分诡异。
夜非卿看着那大红的嫁衣,便以为床上躺着的是安雅音,见她就这般躺着,像是在生闷气的样子,莫名地心软了几分,不由地伸手推了推,可床上的人却是纹丝不动。
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只觉得刺骨的冰冷,碰到的手顺着衣服滑落在被铺上,一点生气都无。
夜非卿心中的不安愈盛,一瞥眼却见女子垂在地上的脚边赤红,定睛一看,入目的赫然是一淌触目惊心的血。
夜非卿的心咯噔了一下,酒意全消,脑子清醒了过来,再看向床上的人时,却莫名的多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不由地掀开被子——
床上的人躺着的人根本就不是安雅音,而是他的红颜知己——红曲。
那个总是温柔可人的红曲,那个轻言细语的红曲,那个在他失意时总是贴心安慰的红曲,那个鲜活的红曲,此刻却是这般安详地睡着,一张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夜非卿脸色震惊,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不由的从那张脸上下移,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腹部,却见腹部隐隐的有一个血窟窿,鲜血已经干涸。
许是喝了太多酒,许是接受不了眼下的情况,夜非卿只觉一股的恶心,直欲呕吐,干呕几声,却什么都呕不出来。
他的腿下意识地就软了,身子往后踉跄了一步,低头却赫然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影子。
夜非卿猛的转过身去,却见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袭华丽的嫁衣,嫁衣上用金银二线绣着繁华美丽的图案,华美无比,在红烛下显出另一种风情。
这名女子有着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孔,脸上抹着精致的妆容。
她的眼梢迤逦,却闪着一抹戾气。
她朝他森然一笑,红色的灯火朦胧,透着一种阴霾与诡异,夜非卿心里忍不住一颤。
这般连番的打击让夜非卿说出的话也有些颤抖:“是你……”
“王爷,可喜欢雅音送给你的新婚礼物?”眼前的女子眉角戾气未消,笑着的容颜只让人觉得冰冷无比。
“你,你……”夜非卿双手握成拳,手上的青筋暴了出来,像蚯蚓一样扭动着。
他的面色扭曲,眼中露出滔天怒意,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野蛮任性,却不知道她竟然这般草菅人命。
红曲身份低下,却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他喜欢她的温柔,喜欢她的轻言细语,她总是在他的背后默默支持着他。
他给不了她名分,却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珍惜的人看待。
如今她居然这般猝死,在他的新婚之夜,死在他的喜床上!
夜非卿的心里只觉痛心难忍,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
“我可是给了你机会的。”
安雅音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怒容,笑得越发温柔可人,声音娇媚动人:“你看我从天黑开始便一直等,等到快要天亮了你才进来。我想来想去你不愿意来只怕就是为了这个女人,那我便将她带过来……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活着的女人能够与我一起享用一个丈夫。”
她的话语云淡风轻,脸庞微扬,脸上的态度却是极其傲慢。
夜非卿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克制住,他现在根本不愿意面对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是一刻都不想再与面前这个女人呆在一个房间里,她有一张极美的脸,却有一颗如此歹毒的心肠,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便会杀了她。
却不想才走出几步,还没走到门口,一把长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上:“既然你娶了我,这辈子便不准负我,否则我就阉了你!”
夜非卿背对着她,却也感受到那把锋利的剑的的确确地抵在他的脖颈上,已经陷入他的肌肤。
他额头上尽是冷汗,他素来擅长攻心,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如今他却惧怕这名女子,不怕其他,怕的便是她的这份癫狂。
“你今日若是踏出这扇门一步,就是丢了我的脸,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安雅音见夜非卿不理会她,声音如冰冷的刀子剐过来。
从未有人这般威胁过他,夜非卿微微闭眼,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他缓缓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
他淡淡开口:“安雅音,你若敢,便做好从今天开始守活寡的打算吧!”
他转过的身子顿了顿,眼角看到床上凄惨的红曲,顿了片刻。
安雅音见他停了下来,以为自己的威胁有用,美眸中露出一股得意。
却不想还未回过神,便见夜非卿转身直奔床铺而去,一把将红曲的尸体抱在怀中,看都不看安雅音一眼,便匆匆的离去。
夜非卿抱着红曲一步一步的离去。
安雅音赤红着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美艳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安雅握紧手中的长剑直直地劈了下去,宝刀削铁如泥,房间中桌子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上面的碗盘摔了一地。
她的胸膛剧烈地欺负着:夜非卿,你竟然这样对我!
夜非卿抱着红曲一步一步的走在廊间,下人们看着他,不由的停下了脚步,脸色惊恐。
自是察觉不到下人的眼光一般,依旧一步一步的走着,直至快到门口时,望着那紧闭的大门,夜非卿这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向怀中安然闭着眼睛,却是再也不会醒来的红曲,夜非卿的神色闪过一丝痛苦。
“帮我将她好生安葬了。”夜非卿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管事,吩咐道。
他想要自己来,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行。
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他不能让明日传出五皇子大婚之日安葬情人的谣言。
便狠了狠心,将怀中冰冷的人儿交给管事,再看了一眼那苍白的脸,便挥了挥手,示意管事退下。
寂静的夜空下,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园中,摇了摇头,这才转身往回走。他根本不会进入那个婚房,他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简单的床铺,夜非卿似是累极了,一下子便倒在了床上,神智却是再清明不过,再也睡不着。
脑海之中一一闪过的都是红曲温柔的脸庞,垂头弹琴的样子,那个他心爱的女子,便这样被这个贱人杀死了,他脑子里一遍遍地浮现出来红曲死的样子,胸口就堵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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