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眨着眼睛看向王勃,不知他这是出的什么头?其他人也都用各异的眼神看向王勃,而他自己此时方觉得自己的话有所不妥,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幸好遇上高璞这个话多的,附和说道:“我妹妹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乍一见这么多叔叔伯伯在场,又是跟勉郎和茗郎比试,紧张也是自然。”
众人就呵呵的笑了,十二娘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怯样子站在那里。
恰此时。湖面上传来袅袅琴音,还和着清醇的嗓音唱着欢乐的曲调,一时众人都往湖面上看去。
只见船头上站着几个娉婷少女,其中一人屈膝盘坐正在抚琴,一副沉醉与山水之间的模样。
高璞上前一步,说:“呀,是十一妹在抚琴唱歌,可惜离的远了,听不真切。”
鲁宣义此刻笑道:“高家女儿真是多才多艺,十二娘不如为十一娘重画一张,把这妙趣留在画中,也是一件雅事。”
“正是、正是,好提议。”旁边有人附和,十二娘骑虎难下,只好重新提起画笔。
她心中暗暗生悔,在场的都是有实力的读书人,别人不仔细看她的画也就罢了,若多看两眼,她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这些前辈?
她此刻再不敢敷衍,好好的做了一副《仕女游船图》。
画作一成,诸位长辈和少年们全都议论起来。有称叹,也有惊讶,王福峙更是走到吴氏的身边低语道:“难怪夫人对十二娘另眼相看”
吴氏笑着点点头,目光转而投向在人群中有些手足无措的十二娘。
第七十一节 重九(4/4)
“好了好了,今日我们难为这孩子了。出来游山玩水,倒让她连画两幅画,只怕吓的她以后不敢出门玩了。”吴氏走过去替十二娘解围,又问道:“累不累?累了我们就吃烤羊去,不在这里玩了。”
十二娘腼腆的笑着说:“是大家抬举我,并不觉得累。只是早上起的早,现下真有些饿了,我陪二婶婶吃烤羊去。”
吴氏笑着应酬一番,带她离开。
山野间的炊烟渐渐高升,仆从们开始生活做午饭。食物多是从府中带出来的半成品,或是已经做好的冷食,如重阳糕,现在要做的,主要是烤肉。
浓郁的肉香飘散出去,湖上的众人闻香而归,一路说说笑笑的。
长媳鲁氏安排人手把众人刚刚垂钓上来的鱼交代下去做出来,而去上山采茱萸的仆妇们也回来了,大家都忙着分花并互相插戴,好不热闹。
高夫人从篮子里挑出两枝茱萸亲手帮十一娘戴好,并把她牵在手心里一同坐下,望着十一娘。满眼都是欢喜,想必是十一娘在船上抚琴唱歌的表现很好,让高夫人非常高兴。
鲁妍葭看十二娘一个人静静的坐着,跑来跟她说话:“你的姐姐歌唱的真好,她方才在船上唱歌,把水底的游鱼都给吸引上来了。”
十一娘诚然唱的好,可葭娘说的也太夸张了,不过她说话一向如此,话语中的东西全都有灵性一般,十二娘听了就觉得可爱。
“是吗?我只在岸上隐约听到歌声,但听的并不真切,看来我回家之后得求着十一姐单独唱的给我听听了。”
葭娘笑着说:“你们自家姐妹,想听她唱歌那还不容易。”
众人闲聊着歇了一会儿,午饭不多时就端了进来,烤羊、烤猪、烤鱼,重阳糕、菊花酒、板栗饭……虽不如家里的精致,可别有一番风味。
因全是亲戚,大家比较放纵,不论是夫人还是姑娘,都喝了好些菊花酒。饭后,吃多了酒的,纷纷表示要去树荫下的马车里歇一歇。
六娘扶着微醺的高夫人正往外走,迎面碰上跑来传话的绿禾。
绿禾径直来到十二娘身前,问道:“二老爷说他们下午要带着众位郎君登高远眺,问十二娘可要随他们同去?”
言毕,高夫人猛的回头看向十二娘,十二娘面露为难之色。忙说:“我脚力不行,恐拖累他们的行程,就不去了,我随姐妹们在这里玩就是。”
绿禾得了回音,就去回禀。
高夫人却在门口站着,唤道:“十二娘,你扶我去马车里歇歇吧。”
十二娘起身上前,从六娘手中接过高夫人的一只手臂虚扶着,六娘跟十二娘交换了一个神色,微微摇头,回去跟姐妹们坐在一起。
到了高家的马车前,十二娘扶高夫人上马车,高夫人却忽的甩开了十二娘的手,将十二娘打了一个踉跄,她自己则扶着车壁钻了进去。
十二娘眉头紧皱,心下已经生了怒气。
马车集中停放的地方,耳目众多,十二娘忍着怒气跟着坐了进去,让车夫自己去歇着,只留了高夫人带来的瑞娘在马车外守着。
十二娘走进马车,刚放下车帘。高夫人就兴师问罪的说道:“我竟不知你跟王家二房亲近成这般,你曲意讨好他们,自己不要这个脸面,我高家却丢不起这个人”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高夫人长期积压的怒气就要爆棚,她开口便是十分刻薄的话语。
十二娘眉头动了一下,沉声说道:“大伯母,都是亲戚长辈,哪里来的讨好不讨好一说?二叔和二婶不过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怜惜我几分。”
高夫人冷笑一声,说:“二叔、二婶?叫的倒亲切,他们是你哪门子叔婶?他们看在元娘的面子上?他们又不是元娘正经的公婆,怎么不见齐氏和王家大老爷对你另眼相看?倒是二房的那两位,对你格外不同,你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我不知道”
十二娘跟高夫人硬碰不起,只好忍着委屈说:“大伯母,我没有什么小心思,您误会我了。”
高夫人频频冷笑,说:“你没有?女儿大了,不由人了,你不就是看着二房的几个小郎君跟你年纪相当,动了心思吗?可我告诉你,十二娘你是我高家的女儿,你的婚事由不得你,不要以为去外面读了书,认识了几个人,就如此张狂,竟不知羞的张罗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休把我高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话说的如此难听。哪怕十二娘这个两世为人的,也着实听不下去了。若她还是原来那个十二娘,高夫人这番话只怕能逼的一个小姑娘投湖去了,竟这般不饶人
“大伯母今日喝多了些,先休息吧,十二娘晚些再来伺候您。”十二娘冷冷的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要下车,不想再听她的疯言疯语,谁知高夫人竟然起身一把将十二娘抓住,重重的往下拉了一把,使她一下子摔在了车板上。
十二娘回首怒视一眼,心道:她莫非真的耍酒疯不成?
高夫人体态丰润,比之十二娘,宽度和厚度都不是一个等量级上的,她这一把抓的十二娘动弹不得,只得说道:“大伯母,你弄疼我了。”
高夫人也不松手,追问道:“你且老实交代,你趁着我们去游船,又做了什么事,怎么惹得王老爷都知道了你?你莫非不知羞的钻进男人堆里玩去了?”
十二娘挣扎着扭转身子,好歹是选择了一个稍舒适的姿势,砍头去尾。只选高夫人愿意听的话说:“他们听到十一姐在船上抚琴高歌,觉得心旷神怡,无比难得,就想把这一景画下来,偏那些郎君只善山水,画不出女子妖娆的身姿,这才有人荐了我去画。”
高夫人眉头松了几分,手也松开了,问道:“当真?”
十二娘收回手腕,揉了揉,说:“画作就在幕帐里。大伯母不信,让人取来看看就是了。”
高夫人果真让瑞娘去把画取了过来,观看过后,神态放松了一些,露出几分自傲。
“罢了,你出去吧,现在我不便跟你追究,待回去,再细细教训你”
十二娘一肚子苦水从马车上下来,心中警钟大作,她之前把高夫人想的太美好了,看今日这番作为,不知以后还会作出什么事来
马车里,瑞娘陪着高夫人继续看那副画,瑞娘在车外把她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便奉承的说道:“咱们十一娘这般多才多艺,长的又美,也算诸位郎君慧眼识珠,我看今日在船上,赵家的那位夫人对十一娘就格外喜爱。”
高夫人模棱两可的笑着说:“赵家?他们那是蝙蝠身上插鸡毛,我还看不起这样的人家”
瑞娘有些不懂,小心翼翼的问道:“即是如此,夫人为何带着姑娘们跟她们来往?”
高夫人一副智高一筹的模样,说:“这你就不懂了,像他们这些人家,论权贵,在京中算不得什么,可是名声却很好。若有他们帮十一娘造势,十一娘的名声定会远播,只是他们若妄图跟咱们家结亲,那真是打错了算盘”
王福郊为门下省侍诏,从六品上;王福峙为太常博士,从七品上;赵保良为监察御史,正八品上;鲁振中为宣义郎,从七品。
这几位老爷都是虚职文官,并无实权,唯有元娘的公公在门下省中任职。那是皇上的近侍,可以观得天颜。
高夫人的心思说白了,就是看不起这些人,却又想利用这些清貴文人造势罢了。
高夫人想到十二娘的事,心中就一阵怒气,忍不住在瑞娘面前抱怨道:“这个十二娘恁的不懂事,她如今跟着曹夫人学习,以后自有机会进宫,她却不爱惜自己的名声,跟王家打的火热。以后她若因一些闲言碎语丢了进宫的好机会,岂不是因小失大?这次回去,更要盯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