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从始至终的表情都很淡,无喜无怒的样子,听到十二娘跟他说话,这才抬眼看她,一点也不谦虚的说:“不过是随笔之作。”
他一眼扫到十二娘头上的孔雀石蝴蝶簪,那是上次他母亲吴氏在寿安堂赏给十二娘的。见十二娘今日来做客,偏挑了这支簪子戴,颇有阿谀奉承长辈之意,心下更是不喜,别过头,不再理她。
王家兄弟都知道五郎的脾气,也没人跟他计较,大家注意力都在十二娘身上,话题一说开,就热闹了起来。
十二娘因怕姐妹找她,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一群男子不好多留她,只好命四郎把她送回东厢。
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三位夫人要元娘陪着她们一起玩叶子戏,让姑娘们自己到院子里玩耍去。
可六娘、十一娘早在来之前就被高夫人叮嘱过,今天要多陪在众夫人面前,不可随意乱跑,而十二娘真正是懒得动,她们三人就一起留在了思齐院。七娘、九娘、十娘和王家的两位姑娘则跟着三少夫人赵氏去绣房看上午说起过的几种新绣样。
叶子戏要四人围一桌,以天文历法为基础,牌分为“以、像、四、时”四种,乍看起来很复杂,可仔细一看,就是早期的扑克牌!(叶子戏的发明有很多说法,本文取汉朝大将军韩信发明一说。)
长媳鲁氏在旁伺候茶水,十二娘等人则围坐在旁边递个点心,或是凑个乐趣,倒也其乐融融。
今日是元娘的生辰,几个长辈都没下狠手,而元娘又故意让着长辈,打了十来盘,场面一直都很平和,输赢都不明显。
初秋的下午最是困顿,六娘强打起精神伺候着高夫人,十一娘则撑着下巴在旁边昏昏欲睡,十二娘因对古今扑克牌的差异有兴趣,在心里研究的十分起劲。
桌上四人正说说笑笑的打着牌,元娘身边的秋棠一脸为难的走过来,低声说:“二少夫人,梓哥儿哭闹着要您,奶娘哄不住呢……”
元娘听着,眉宇间就多了几分焦急,可仍坐在原地,低声训道:“没看见我在陪母亲和婶婶吗?你们这么多人,就哄不住一个孩子?”
秋棠低头不敢说话,大夫人齐氏就说:“梓哥儿既然要你,你就去看看吧,我们这边不用你陪,又不是外人!”
得了婆婆的话,元娘这才站起来,把位子让给鲁氏说:“大嫂替我打吧!”
鲁氏却摇头说:“这不成,我马上就要去安排晚膳了,打不了几盘呢。要不……让这几位妹妹试试吧。”
众人就看向在场的三个姑娘。
第三十九节 生辰(3/3)
更新时间2011-9-15 8:45:36 字数:2281
在座的三个姑娘,六娘年纪最长,高夫人开口对她说:“要不你来试试吧,刚刚看懂了吗?”
六娘露出尴尬的神色,说:“我……我没注意看。”她刚刚一心伺候高夫人,根本没怎么看台面上的玩法。
高夫人微微皱眉,恨铁不成钢。再看另一边的十一娘,一副就快睡着的样子,更不谈!
元娘就看向十二娘,说:“我看十二娘一直看的津津有味,想必是会玩的,你来吧,大嫂先在旁边帮衬着一些,教几盘就会了。”
实在是差人,不好让好好地牌局就这么散了,十二娘只好说:“我略看懂了一些,就怕打的不好,坏了诸位伯母的兴致。”
王家的夫人就笑了起来,说:“不过是玩,有什么好怕的。”
元娘也说:“试试吧,输的算我的,放心玩!”留了两大串钱在桌子上。
如此就让十二娘顶上了。
元娘把十二娘托付给鲁氏,匆匆离开哄儿子去了。
鲁氏坐在十二娘身后,原打算教她的,谁知道十二娘把规矩和技巧弄的很熟,好似老手一般,根本不用人教!
想当年,高芸行走在商界和政界,酒局、牌局都是必不可少的应酬方式,她没少打。
陪长辈打牌是个技术活,不能打的太差,也不能打的太好,若一味赢她们的,会惹长辈不高兴,可作假太明显,也会让人觉得无趣。
十二娘费劲脑汁,努力平衡着桌面上另外三家的,渐渐上手了,忽听对面的二夫人吴氏笑道:“可苦了十二娘,不敢赢我们的钱,又不敢输的太明显,真正是左右为难了。”
十二娘微微汗颜,她的小动作瞒不过这些老姜。
大夫人齐氏也笑道:“我的儿,你就放开手来打,你不知道你大姐平日多厉害,常从我们手上赢些零花钱,我们又怎会舍不得给你?”
十二娘只好红着脸应了,可依旧不敢太过分,但也没有之前那么束手束脚。
大概是众人都让着高夫人,最终她一个人赢了三家,总算是笑容满面的收了场。
吃饭前半个时辰,大家散了牌局,一起去厅里喝茶,并活络胫骨。元娘此时也抱着睡了下午觉的梓哥儿来了,当她知道十二娘没把她留下的钱都输完,她十分大方的把剩下的一串多钱全给了十二娘。
休息的时候,吴氏把十二娘唤到身边,问她:“十二娘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十二娘回道:“平时也就是看书、写字,再要不就跟姐妹们一起玩。六姐常会做些好吃的点心给我们,七姐的女红很好,我有时跟她一起做几针,累了就央求十一姐弹琴给我听,她弹的特别好呢。”
一番话把几个姐妹都夸进去了,高夫人在旁听了,心中舒坦不少,暗道十二娘不是个只知自己不顾别人的。
吴氏听了点点头,说:“若在家闷的慌,就常来你大姐这里玩,若你大姐忙着,你就到我这边来,我家那两个丫头总说没人玩呢。”
吴氏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柔娘,一个叫萍娘,一嫡一庶,都养在自己身前,一样对待。十二娘上午跟她们一起玩过,都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西厢的男子们被鲁氏请了过来,一一向长辈问安。
王勃看到十二娘坐在吴氏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眉头一皱,问母亲道:“妹妹们呢?”
吴氏说:“她们去绣房了,应该快回来了。”她看了一眼王勃,眼神里都是宠溺,笑问道:“平日不见你搭理她们,今日怎么就关心起来了?难道怕人多,把她们落下了不成?”
王勃却没个好脸色的说:“我还以为母亲不管妹妹们,转认十二娘做女儿呢,也不知十二娘用了什么办法哄的娘如此开心。”
吴氏听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或能当成玩笑话,可王勃语气冷冷的,加之他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顿时,满堂都安静了下来,默默看向他们。
十二娘纵使再迟钝,也感觉到了王勃对她的敌意,她虽不知为何,却不能让自己和吴氏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于是笑着说:“十二娘福薄,父母早逝,二婶婶疼爱我,这真是我前世的造化。”
众人面上稍缓,吴氏看向十二娘的眼中都是满意的神色,搂她到怀中,对王勃说:“你这个妹妹看着就让人怜惜,我多疼几分,你难道吃醋不成?”
十二娘父母早逝的事情,几个长辈和媳妇都是知道的,王勤因元娘的关系也知道,但王家的其他男子却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乍听十二娘自己说起,脸上神色各异。
王励满是怜惜的看向十二娘,又转眼,颇为责备的盯了王勃一眼。王勃也有些意外,脸上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兄弟们走去。
仿佛为了验证这番话,晚宴的时候,吴氏真就把十二娘留在身边坐着,处处关心,颇似母女。
待各自回了家,吴氏面容严肃的把王勃单独喊进房里,撵了周围的仆从之后,就让王勃在屋里跪下。
王勃未表示任何不满,老老实实的跪了,低头听母亲训话。
吴氏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错?”
王勃紧闭的嘴唇动了动,终是开口说:“儿知错了。”
吴氏便问:“你错在哪了?”
王勃却不吭声。
吴氏等了两晌,说道:“我罚你跪下,尚且要把房里的丫鬟都撵走,这是顾及你的脸面,你却不分缘由,当众让十二娘难堪,这是君子该做的事吗?你这些年书都读到哪去了?”
王勃心有不服,倔强的说道:“孔子有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十二娘处处阿谀奉承,曲意讨好,儿看不惯!”
“不成人之恶?”吴氏气的坐直了身体,问道:“在你看来,哄长辈开心就是恶?”
见王勃又倔强的不说话,吴氏苦口婆心的说:“你从小大到,都是被人夸奖长大,从不知人间艰辛。十二娘父母早逝,世上已无疼爱她的人。她寄人篱下,又怎能像你一样倔强任性?如何能不处处多些心思?十二娘虽有时太过敏思,但她好学上进,难得有一颗平和之心,从未看她有怨恨之意,不仅行事说话有分寸,也懂事知道照顾姐妹。你看事只看表面,不得周全,且待人待事有失偏颇,何以自允君子?我看你连十二娘一半都不及,还好意思说她?”
王勃被母亲说的又羞又恼,气的脸都红了。
吴氏心中虽然心疼儿子,也怕话说的太过分,但是她眼见着五郎因为才华而被人处处吹捧,越来越傲气,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且人情世故上也不开窍,心中不禁有些着急,想借此事敲打他,让他识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