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给贺兰敏月熬药的典药女官发现她给贺兰敏月熬的汤药气味微变,于是仔细检查了药渣,惊讶发现药材成分被人动了手脚,少了该有的几味药,多了几味不该有的。
惊讶之余,女官不敢隐而不报,生怕贺兰敏月怀上孩子引发事端,匆匆秉了武后。
武后收回目光,低头一面批示奏章,一面说:“告诉曹太医,这天天熬药煎药,太过费神,让他改改药房,本宫要一劳永逸的方子,也免得敏月天天喝药遭罪。”
燕紫领命退下,十二娘在旁磨砚的手微微有些停顿。
一劳永逸……武后这是要让贺兰敏月绝育,而不失避孕了!
武后见她手中停下,声调微微抬起,问道:“芸丫头觉得本宫做得不对?”
十二娘行礼答话,说:“不,娘娘做的很对。魏国夫人失言在先,又多次尝试暗地里欺骗娘娘。娘娘为国事操劳,不能总为她费这多心神,一劳永逸的法子,极好。”
这些话,十二娘说得极为自然,对贺兰敏月,她早就没了善心和善意。如此违背伦常的关系,如此刻薄的人,有武后来整治她,十二娘觉得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天理循环罢了。
武后仔细的看了看十二娘,似乎看到了她在宫中的成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最初启用十二娘,武后就担心这个小姑娘太过柔弱,心肠不狠,许多事做不来。如今看来,她可以更放心的差遣十二娘了。
在武后下令更改药房的第二天,洛阳宫就引来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因汤药颜色味道变了,贺兰敏月喝了一口新药就不愿再喝,最后被武后派去的太监强行灌药。也是那些太监命中该有劫难,李治忽然一大早赶到贺兰敏月的宫殿邀她赏枫,灌药之事被李治看到,当场下令将武后的几名太监杖毙。
但汤药已经喝了下去,贺兰敏月的肚子疼了一整个上午,最终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她在李治怀中痛哭流涕,要李治为她主持公道。尚未等李治追究,武后已带人杀来,质问李治因何杖毙她的侍者。
李治内心是心虚的,贺兰敏月有错在先,她一直妄图珠胎暗结,想打破三人最初的入宫约定。李治在子嗣问题上,是赞成武后的,只是看到贺兰敏月受苦,他焉能不心疼?他一怒之下杖毙侍者,现在见武后发怒,早已畏惧。
“媚娘,你不知,那些太监极其无礼,怎能对敏月动粗呢?”
武后冷笑一声,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魏国夫人喝下汤药的命令是我下的,皇上若认为臣妾做得不对,可惩罚我,杀了他们几个有何用?传出去不仅让人误以为我们帝后不和,更甚者以为皇上效仿商纣,引朝廷动荡,家国不安!”
这大帽子扣的,李治冷汗涔涔,再不敢为贺兰敏月说半句话。贺兰敏月在旁瑟瑟发抖,亦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当天下午,贺兰敏月自己提出身体不适不能再侍奉皇上,要回长安调养身体。李治应允,武后便顺遂他们的意思,将贺兰敏月送回了长安,但韩国夫人武顺依然留下了。
武顺极为圆滑,在武后与贺兰敏月多次交锋之中,她都把自己很好的撇开来,没有因母女关系二被贺兰敏月拖下水。
十二娘觉得武顺比贺兰敏月稍聪明一点,除了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她不会去挑战武媚其他权威,更不会试图欺瞒她或者打败她。但贺兰敏月的野心要大多了。
就如当下,韩国夫人亲自端着桂花八宝粥来宣政殿看望武后,面带关怀的说:“娘娘整日忧国忧民,要当心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是我亲手做的粥,娘娘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快尝一尝吧。”
武后看着亲姐做的粥,十分感慨,似是记起待字闺中时的儿时时光。
武后接过粥说:“姐姐亲自下厨为本宫做粥,这份心意令我十分感动。”并吃了几口,说,“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本宫甚为怀念。”
武顺神色瞬间轻松下来,武后既然念旧物,那边念旧情,何况是亲情。她虽不直接替贺兰敏月求情,但目的却是达到了。
武顺放宽心,从宣政殿出来,见一眼熟的宫女站在一旁等候,认出她即是她那个荒唐儿子想要纳的“小妾”,也是上次与沛王妃一起说笑的女官。
她眉眼转了转,上前说道:“你是高女官吧?常见你伴皇后左右,想必是个受器重的,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日后必成大器呀。”
十二娘听她夸耀,只觉得没好事,礼貌而疏离的说:“韩国夫人夸奖了,奴婢不过是尽本分而已。”
武顺又说:“你与敏之、敏月都是有交情的,跟我不必如此客气,有空去我那里坐坐,陪我说说话吧。”这么说的,好似十二娘跟他们关系很好一般。
十二娘不说多的,只笑着说:“是,谢谢夫人抬爱。”
武顺走了十二娘捧着新的走着来到武后身边。
武后嘴角带着笑,显然听到了门口的一番对话,于是说:“你如今成了宫里的红人,连我姐姐都要巴结你了。”
十二娘忙说:“娘娘取笑奴婢了,奴婢的这一切都是娘娘给的,若不是看在娘娘宠爱奴婢的份上,谁会理我?再说了,韩国夫人对我只是顾着娘娘的情面,客气两分,哪就真的看重我了。”
这番话既表了忠心,又把她和武顺撇清了。
武后见她现在说话比之前日益灵活,微微点头。心中记起一事,便说:“五日后是姚都督遗孀刘氏的生辰,你替本宫去表表心意,以慰姚都督的在天之灵吧。”
十二娘欢喜中带着紧张,她竟然要去见姚元崇的母亲了!虽说她是要代替武后前去,但她心中却有即将见“未来婆婆”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遗产
临近姚刘氏的生辰,但御赐的洛阳姚府中依然一片素净。今年是姚大都督去世的第一年,姚家带孝不能摆宴奏乐,但姚元崇收到了十二娘的飞鸽传书,知道了武后的旨意,姚家好歹得准备一番。
当十二娘奉旨带着几个宫女来到姚府颁布赏赐时,姚刘氏穿了一件黑底紫边的袍服,头发梳的光洁整齐,没有一缕乱发,面容沉静的带着两个儿子站在前厅迎接。
因是代表武后而来,十二娘忍着不适的感觉,生生受了三人几拜,颁了赏赐,说了恭贺的话语后,姚刘氏谢恩说道:“未亡人姚刘氏叩谢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话音刚落,十二娘急忙上前扶起姚夫人,姚元崇也从后搀扶,两人目光一触即闪,微微有些羞怯。
姚元景从十二娘进府的那一刻,一直盯着她看,直到这时,才雀跃的喊道:“芸姐姐,真的是你!”说着,还上去拉十二娘的手。
姚夫人连忙阻止道:“元景,不得对女史无礼!”
十二娘说道:“无妨的,我与元景多日未见,甚为想念。”
姚夫人很疑惑,姚元崇在旁说道:“娘,高女史是我在长安的好友,元景在长安时,也多蒙她照顾,就是我对您说起过的那一位姑娘。”
姚夫人恍然大悟,儿子对他说过一些事,家中挂的一副夏帘就是这个姑娘送的,想清了这层关系,姚夫人转瞬有些不知所措。
姚元崇自然而然的接手,对十二娘说:“既然出宫来我家做客,又是我娘的生辰,你好歹留下吃顿饭。只是尚在重孝期,什么也没有准备,只有粗茶淡饭,你将就入席吃一些吧。”
十二娘自不会嫌弃,含笑点头说:“那就叨扰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半尺长的盒子,说:“这是我给夫人的一点心意。”
刘氏更为慌张,不知收还是不收,姚元崇在旁轻声说道:“娘,十二娘的一点心意,你便收下吧。”
刘氏见儿子与这位女史一点也不生分,又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过有位心仪的姑娘在长安与他们多有照拂,便觉得两人已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她向来是以儿子为傲的,况姚元崇从小到大,在大事上从没有马虎过,便相信儿子的选择,接过了十二娘的礼物。
礼盒入手十分沉淀,刘氏又有些后悔,可不待她说什么,三个孩子已伴着她往内厅走去。
十二娘早在听姚元崇讲起家里的事情时,就猜测他母亲是个柔弱且无注意的妇人,今日看来,果然是标准的古代好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幸而姚元崇是个好样的,不然他们日子怎么过?
三人一路往内院走去,让十二娘有些意外的是,姚府内厅中有客,有她认识的瑶台坊主白老板,其余近十人全是她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
白坊主脸上依然是常年不变的微笑,如沐春风般的说:“高女史,许久不见了。”
十二娘回礼道:“白坊主近来可好?”
经姚元崇介绍,这些客人中,有姚都督的旧部,有天南海北的商人,亦有未有名气的读书人,真可谓是大杂烩。
众人听说她是代表武后前来的女史,对她颇为恭敬,一一见礼过后,依次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