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训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说:“据我所知,在打探你的人,可不止舒王府一家,纵使我帮你挡了这一家,那裴家、许家,你打算怎么办?”
又是一个知情人,看来知道的还不少。
十二娘肃然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李思训走近十二娘,突然说:“不如……你与我定亲吧。”
十二娘吓的连退好几步,说:“景郎,这个时候,你休要再与我说笑了。”
李思训摇头,说:“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心中早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嫁于别人,但是你可以与我定亲,待到合适之际,咱们解除婚约,两不相干,岂不可以帮你挡了所有人?”
十二娘一时接受不能,问道:“这可是人生大事,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
李思训抿嘴笑道:“助人也是助已,坦白说来,你师父也有意撮合你我二人,已多次与我母亲写信说道,只是我知你心意,所以不想唐突,暂把此事压了下来。不过,看我母亲的意思,竟是要与我说其他家的姑娘。我与十二娘一样,不想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所以你若与我两人假意定亲,岂不是互利共赢之事?”
一席话说的十二娘十分心动,只是与别人定亲,姚元崇只怕是接受不能,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此事突然,景郎容我再想一想。”
李思训从容说道:“自然要好好想想,我便等你的消息了。”
匆匆从庭院里走出,十二娘心神不宁,正巧撞上正在找她的姚元崇。
姚元崇寻她有急事,所以并未发觉她有些慌张的神色,只是匆忙说道:“十二娘,我认识昭国寺的一位大师,他可以帮我们,你现在与我去见他。”
见有了解决之法,十二娘大喜,忙与他一起上马车,并问道:“大师要如何帮我们?”
姚元崇解释道:“当初我爹有意送我到长安求学,家中兄弟不服,认为爹独独偏爱我。爹不得已便说,昭国寺大师为我求了一签,说我十岁至二十岁之间与父母家人相克,不能于家中久留,必须辗转四方,才能避祸。”
十二娘惊讶的看着姚元崇,姚元崇却笑着说:“我可不信这些,我爹交友无数,定然是请大师帮我开解,才说了那样的签语。当初我兄弟听了那样的话,再无人反对我进京求学之事。今日,我们可效仿当初之事,若能求得大师的真言,说你十五岁之前不宜议亲,此事就可再缓两年。”
“如此甚好!”十二娘高兴的说道。
两人驾车来到昭国寺,因方丈的内院禅房不许女宾进入,十二娘只好在大殿等候,由姚元崇进去拜见大师。
大殿中宝相庄严,十二娘虽然与师傅月月礼佛,但并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可这一次,她真心在佛前叩拜,祈求菩萨能保佑她与姚元崇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姚元崇陪着一位白眉大师从内殿走出,大师只看了十二娘一眼,便对姚元崇说:“老衲从不打诳语,你与这位女施主回去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难
大师说完便要转身回去,姚元崇和十二娘赶紧追上。
姚元崇匆忙说道:“大师,我佛慈悲,请您帮一帮我们,就如三年前您帮助我一样,只需您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大师摇头说道:“小施主错了,三年前我对令堂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这十年间的命理由天煞孤星所控,六亲无缘,兄弟少力,婚姻难就。只有待二十岁的机遇,方有转机。”
他这席话说的姚元崇面色苍白,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父亲口中的话只是为了让他求学的借口,没想到大师却说这是真的!
大师微微睁眼看向十二娘,说:“这位女施主命薄却福厚,以一人之力难以消受,理应早早成家,方能福泽绵厚,一生无忧。越往后拖,福泽消损的越多。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两位小施主多多思量啊。”
一个天煞孤星克人克己,一个命薄福厚宜早成家,如此背道而驰的命运,让两人浑身冰凉。
大师念着佛号摇头而走,空寂的大殿中,十二娘颤着手捉住姚元崇的胳膊,说:“崇郎,我不信这些……”
姚元崇勉强说道:“嗯,我也不信,此计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两人沉默的离开昭国寺,路上,十二娘把李思训的计策说了出来。
“我与他认识的时日尚短,并无任何感情可言。他出此计,极可能如他所说,他也不想贸然成婚,所以要我和他互相演戏,欺骗家人。”
姚元崇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愿意让十二娘去跟李思训定亲。
一路沉默,当他把十二娘送回王家之时,终于开口说:“我立即去嶲州一趟,你尽量拖延一段时间,我争取八月底之前赶回来,到时候一定带着重礼向你大伯母求亲!”
十二娘惊讶又感动,姚元崇要向她提亲了!
可姚元崇声音干涩,显然颇受打击,心痛难忍的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是我对不起你。”
十二娘忙说:“崇郎千万别乱想,你如何对不起我了,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纵使你有难处,我也愿意等你。”
姚元崇摇头道:“大师说的对,你福泽绵厚,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我一定要尽早把你娶回家。只是若我真是天煞孤星,我又怕克制你……”
十二娘伸手掩住姚元崇的嘴,摇头说:“别说这种话,事在人为,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姚元崇心中又喜又痛,十二娘如此待她,他却不能给她安稳平顺的生活。若大师所说的是真的,那即使他娶了她,在二十岁之前,他也不敢与她常处一起。
姚元崇心中默默想着:“等娶了她,我就去戍边,纵使分别几年,也万万不能让十二娘被我所克。”
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姚元崇掩下心事,别十二娘而去,当夜便出长安往嶲州而去。
而高家这边,在八月初八元娘生辰这一天,高夫人和元娘一起找十二娘说起提亲之事。
高夫人面色颇为自傲,说:“这几家都是显贵高门,裴家更是得皇后和太子看中的人家,日后辉煌腾达可以遇见,纵你爹娘泉下有知,我对他们也有个交代了。”
十二娘双手紧握,坚定的说:“大伯母,我哪一家都不想嫁。”
高夫人双目圆睁,声音微尖的说:“你这孩子,鬼迷心窍了?这样好的人家任你挑选,你还待怎样?”
十二娘深呼一口气,换上笑容,说:“大伯母息怒,您有所不知,我不愿嫁实有原因。大伯母和大姐如同我的亲母亲姊,我也不瞒你们……”她换上羞涩的笑容,说,“长平王之孙李思训,五郎王勃,他们都有意提亲,皆对我表露了心意。我如今才一十有二,今日皇后看重于我,师傅全力栽培我,假以时日,那些来提亲的人家,说不定更好,如今早早定下,日后可不能反悔了。”
高夫人听了这席话心花怒放,只恨以前没对十二娘好一些,已开始担心她日后显达了,会记恨自己。而高元娘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二娘,觉得十二娘的性格似乎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此功利有心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妹妹吗?
十二娘解释道:“事关我的人生大事,十二娘不得不多思虑几分。何况我总归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纵有家族依靠,也怕那目光短浅的人家日后欺我。所以我想再待一些时日,等我在皇后娘娘那里再多得一些倚仗,再遇一些好人家,那时决断也不迟。”
高夫人已欣然说道:“你说的有理,何况你年纪尚幼,我也不放心把你嫁出去,若旁人误会了,还以为我容不得你,想早早的把你丢出去,这样岂不冤枉?”
十二娘对高夫人勉强笑了笑,说:“谢大伯母理解。”
高元娘在旁看着,眼神忽闪,终是觉得这样的十二娘有些不真实。
满腔苦涩的从思齐院出来,十二娘心绪难平,但想到王勃明日就要下场科举,不得不静下心来调整情绪,她还得去看一看他。
因元娘生辰,王家众人都在思齐院里齐聚,王勃的小院显得格外清净。因暑气炎热,小院的门窗都开着,十二娘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窗前苦读的王勃。
十二娘摇着团扇走进去,一直进到屋子里,王勃竟然看书看的出神,仍不知有人进来了。十二娘站在他背后给他打了几把扇子,凉风一吹,把王勃惊了一跳。
回头见是十二娘,王勃转惊为喜,说:“是你,今日怎么没去二嫂那里玩,反到我这里了。”
“才从那边出来,想到你明天就要下场考试,过来瞧瞧你准备的如何。”十二娘说道。
王勃站起来,指着旁边桌子上的包袱,说:“明天下场考试要用的衣裳、笔墨、考帘,我娘一早就给我准备好了,至于功课,我还有几分自信,你就别担心了。”
十二娘瞧他志在必得的样子,也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叮嘱道:“虽说立秋了,但还是有些热,考试不许带扇子,我给你准备了一点薄荷油,若热了、昏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会好受不少。”十二娘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细口扁肚的小瓷瓶递给王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