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掌彩女官,皇后娘娘很喜欢我的纭裥绣,司彩女官也因此十分器重我。”她感激的看着十二娘说,“这都多亏了你。”
“我们姐妹间可不许说这些话了。”十二娘说,“常听说宫里很多坏人,为人处事不容易,我就怕你被人欺负。”
七娘淡然的笑了笑,说:“宫里么,无非就那么几种人,看明白、想透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这句话说的让十二娘很忧心,可又不知从何询问起。这两年时间,七娘在宫中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
马车到了王家,两人暂且放下所谈的事,一同去见王家和元娘。
因七娘现在是七品女官了,众人对她十分客气,元娘看着自家姐妹给自己撑脸面了,自然也开心的不得了。
七娘虽说是出来过端午节,但是时间非常紧。吃了中饭,姐妹们在一处说家常,刚把六娘怀了身孕大概七月就要生、十一娘与崔家订了亲事、王励考了进士到宿州当官的事情说完,七娘就说时间不早,她要赶回宫门,再晚回去就进不了后宫了。
十二娘依依不舍的送七娘出去,并让秦刚送她一程,刚送到门外,就碰上了笔洗。
笔洗带着姚元崇的端午节礼而来,十二娘收到礼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七娘只看她一眼,就看出异常。
“十二妹,你既然无事,就再送我一程吧,我们姐妹在车上再说说话。”
十二娘想想也是,她可以跟秦刚一起送七娘去朱雀门,到时候再回来,时间也不会太晚。
上了马车,七娘望着十二娘手中拿着的草编艾虎,问道:“这是谁送的?”
十二娘一不想欺骗七娘,二也没打算隐瞒她跟姚元崇的事,便爽快的说:“是崇郎送的,可爱吧”
七娘脸色有几分难堪,说:“你与崇郎,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十二娘已经点头,说:“我与崇郎情投意合。”
七娘焦急的问道:“那他可跟你说准备把义阳公主怎么办?”
十二娘疑惑的问道:“跟义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七娘十分错愕,原来十二娘不知道
她犹豫着不知如何说,十二娘已经灵活并严肃的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二圣有意把义阳公主赐婚于他?”十二娘声音干涩的问道,这就是姚元崇为难之处?这就是他不肯告诉她的事情吗?
七娘不愿十二娘被欺骗,自然把知道的都告诉她:“是,也不全是。他去年冬天常与姚都督陪着吐蕃赞普进宫,有一次午宴,魏国夫人……也就是贺兰敏月,她也参加了,席间她挑起话题,说姚元崇一表人才,与义阳公主十分般配。皇上当是有意奖励姚都督平定吐蕃的功劳,当场就要赐婚,被姚元崇拒绝了,皇上正要问原因,皇后也说话,不赞同赐婚,说想把义阳公主再留几年。皇上当时没说收回成命,也没让人拟旨,但宫中的人都知道义阳公主可能会嫁给姚元崇。”
“好个贺兰敏月”十二娘愤恨的念道。
贺兰敏月挑起这个事,绝非善意。义阳公主因为是皇后的死对头萧淑妃之女,朝中无人敢娶,武后也有意故意拖她几年,可贺兰敏月为了报姚元崇以前打贺兰敏之的仇,竟然故意给他泼这样一身脏水
若姚元崇真的娶了义阳公主,高宗或许会对他另眼相看,可是武后绝对会疏远姚家,这对姚家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她越想越生气,愤愤的说:“且让贺兰敏月再得瑟几日,她命不久已”
七娘吓了一跳,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十二娘惊觉说漏嘴,急忙把话圆过来,说:“贺兰敏月名不正言不顺的与姨母同伺一夫,她又是那样的性子,武后如何能容忍她?武后若真的与她跟往日一般亲近,又怎会当场回驳她和皇上两人的意思?定然已有间隙,时日久了,在后宫之中,七姐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七娘慎重的点点头,心中惊讶着十二娘的心智。七娘在后宫中两年,方适应了后宫的规则,她以为十二娘在外面不会懂这些肮脏的事,却不知她的心智早熟,这些城府与心机对她来说,已算不得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信任
从朱雀门前往回走,十二娘毅然去了一趟礼泉坊。
她与姚元崇一起租赁的小院中传出阵阵读书声,童音稚嫩而柔软,引的十二娘十分疑惑,几日不来这里,何时住进了一个稚童?
她没有敲门,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见小庭院中支了一桌一椅,一个男童端正的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诵读论语。
姚元崇背手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到十二娘走进来,便对男童说:“元景,天色将暗,今天就读到这里吧。”
男童收起论语,问道:“哥哥,我今天都念对了吗?”
姚元崇点头道:“虽然都对,但更重要的是记住每句话的意思,并且慢慢理解。”
男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姚元崇走下台阶,笑着说:“来,随我见一见你芸姐姐。”
男童灵敏的转过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十二娘,带着甜甜的笑意问道:“这就是哥哥常说的那位芸姐姐吗?”
十二娘从进小院开始,各种惊诧,她疑惑的问道:“崇郎,这是你弟弟?”
姚元崇点头说:“嗯,我的同胞弟弟,姚元景。”
姚元景已迫不及待的说道:“芸姐姐,你跟哥哥一样叫我元景就行了,我常听哥哥说起你,你今天是来哥哥家玩的吗?”
姚元崇纠正道:“这里也是她的家,你芸姐姐可以随时过来。”
姚元景不知合租之事,只是懵懂的说:“哦这里是哥哥和姐姐一起的家。”
十二娘听了脸色微红,和姚元崇对视一笑,姚元崇已说道:“元景,去跟笔洗练拳,练完了洗干净好吃晚饭。”
姚元景听话的抱着书走了,姚元崇跟十二娘坐在小院里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弟弟也来长安了?早知道我带点小礼物过来。”
姚元崇微微有些尴尬:“说来这是家丑,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十二娘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有些事虽然难以启齿,但姚元崇必须跟十二娘说清楚:“我娘是我爹的第三任夫人,我前面有九位异母兄弟,都住在陕州老宅中。因父亲在外征战,须有人照顾,所以把我娘和弟弟带在身边随行赴任……”
姚家儿子众多,都是嫡子却生母各不相同,年纪大的已有三十余岁,最小的姚元景如今才六岁。姚元崇的母亲作为第三任续弦,在家中已有那么都成年继子的情况下,在陕州难以立足。幸而姚大都督心疼他们母子,带他们在身边。
可是去年过年时,姚家的几个儿子联名写信,说家中无人打理,请“母亲”回去。作为家中主母,姚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在祖宅主持中馈,照顾好家中的孩子们。她不愿姚都督为难,便主动答应回去,却对幼子姚元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姚夫人写信给正在护送姚都督回嶲州的姚元崇,把姚元景托付给了他,让他们兄弟两人一起去长安求学。
正因这件事,姚元崇回去探望母亲并接来幼弟,耽搁了些时间,一直到四月中旬才回到长安。
十二娘之前虽然知道姚元崇的母亲是姚大都督的第三任续弦,也预料到了他家中情况比较复杂,但没想到姚夫人到了不敢把姚元景带回陕州的地步
听他说出这样的家事,十二娘想起他们一起闯宵禁时她第一次窥见他内心的寂寞,想起他们一起过年时的孤单影只,想起他没有自己这份穿越重生的经历却有一颗早熟早慧的心
里里外外这么多困难,难怪姚元崇最近的眼神中总透着忧虑,有时候甚至让人忘记他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
看着这样的他,她都不忍心问他关于义阳公主的事了,于是压下心事说到:“那看来元景是要在这里常住了,这里简陋,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我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他吧,他还小,初次离开母亲身边必有很多不适,身边热闹一点,情况也许会好点。”
姚元崇赧然说道:“让你跟着**这么多心,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
十二娘笑着说道:“你还跟我见外?我可不喜欢你跟我这样,还是以前对我直言不讳的你有趣这样看来,元景可比你可爱多了”
姚元崇失笑道:“你这样快就喜新厌旧了?”
十二娘吐吐舌头,也不与他争辩。
看着调皮可爱的她,姚元崇眼里满是宠溺,伸手拨了拨她被风吹起的长发,并问:“对了,今天过端午,你怎么过来了?”
十二娘略一思忖,还是打算跟他说实话:“今天七姐突然出宫探亲,我刚把她送回去,顺道来看看你。”
朱雀门、礼泉坊、崇贤坊三个地方可不顺路。
姚元崇面上一紧,正在拨弄头发的手也僵硬的放下,紧张的问道:“七娘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十二娘犹豫着没有说话,姚元崇已紧张的说道:“你方才刚说让我们之间不要见外,现在怎又不说话了?”
十二娘抬眼望他,真挚的说:“有些事情,我不想来质问你,我想等着你主动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