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一言不发地看我,笑意却越来越深。我心中咯噔,怎么感觉好像还是不太对啊……
半晌,他问我:“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解释便是掩饰?”
“听、听过一点。”我吞了口口水,决定装疯卖傻:“但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越描越黑啊。”顷刻间,笑意盈满了那双凤眸,仿佛满天星斗溶于其中。
我:……
当然,除了雌性生物爱慕暧昧的目光外,还有雄性生物嫉妒敌意的目光。各种眼刀自西面八方而来,以我与希音为中心,乐此不疲地做着抛物运动。
我虎躯一震,浑身恶寒阵阵,蹭蹭希音道:“圣僧啊圣僧,不如我们回去吧?”话音刚落,两名彪形大汉摇曳多姿地路过,顺带留下了四道刀光剑影、寒芒凛冽的目光。
希音爽快地搁下茶钱,道:“好。”
我望了望那间“有凤来仪”古董店,纠结道:“那小月……?”
“小月进去两个时辰却还不见出来,显然是早已从别溜走了。如此敏感的时刻,她身为桑沐云的贴身丫鬟却单独离开桑府许久不归,定会招人怀疑。不如先打探打探这家古董店是什么来历,明日易装再来。”
我奇道:“易装?”
“虽不知那幕后之人下蛊意欲何为,但你我以医病为由进入桑家,小月定会事先知会他。说不定,她此行恰是来通风报信的。若想入内查探究竟,必得易装,掩人耳目。”
“那该如何易装?”我略略脑部了话本中乔装改扮的桥段,道:“是不是要扮作络腮胡子、江洋大盗那般?”
希音扶额失笑,道:“江洋大盗?你想被请进官府吗?不必那么麻烦,只消你恢复女装,我稍作乔装便可。”
***
入夜,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里杵药。当然不是解药,而是给桑沐云的安胎药。
桑沐云已怀孕一月有余,除了我与希音,桑府上下无一人知情。也不知希音有没有告诉藏龙隐凤,他即将升级成为父亲这个不辨是喜是忧的消息。
今日我们回来时,毫无意外地再次目睹了初次入府时所见的那一幕——桑沐云痴痴傻傻地站在院子里,目光若游离若专注地凝望某个方向。林铮走到她面前,温文尔雅地行一礼,温柔道:“小生林铮,仰慕桑小姐多时,愿倾心与小姐相交。”
她的眼中是空洞与迷茫,若带几许惊慌。而他,却是万般深情缱绻,浓郁得化不开去。
我欷歔不已,深以为事情发展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其原因在于他二人之前太不勇敢,不敢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
若他二人一开始便向高堂坦白情意,虽必遭棒打鸳鸯,但多半会像《西厢记》中崔莺莺与张生那般,经过一番曲折离奇的深入斗争,最终得以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
再者说,林铮乃是有才之人,人品又好,所谓怀才即像怀孕,日常数久总能被人看出来。即便他今科不中,下科、下下科、下下下科……总有一科能高中,成为张生的可能性委实不在小数。
然,有些时候,谎话一旦说了,即便不愿意,恐怕也要一直圆下去。
倘若林铮现在跑去告诉桑老爷,我跟你女儿早就郎情妾意、暗通曲款、巫山云雨了……这要教桑老爷情何以堪啊以堪,只怕会恼羞成怒将林铮乱棍打出。
可若是不说,有朝一日桑老爷发现自己女儿怀孕了,难道要向众人解释说:“有一日小女梦见波浪滔天、金龙撞怀,第二日便诊得喜脉”吗?
嗳,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真是个进退两难,纠结煞人!
思前想后,我决定不能这般独自纠结下去,要与希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遂放下药杵,披衣起身。
推门而出时,一抹瘦削的身影不期然映入眼帘。只见小月手捧食盒,正朝桑沐云的厢房走去。
我心头一紧,出声唤住她:“小月姑娘。”
“戒忆师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停下脚步,不着一丝慌乱地望着我。
演技派啊演技派。
我笑眯眯道:“你这是要去哪里?你家小姐今日身体如何了?”
小月道:“没有多大起色。傍晚时分圣僧给小姐诊脉,说是再观察观察。这会儿小姐刚刚小睡醒来,奴婢热了木瓜炖血燕给小姐送去。”
“是吗?好巧啊好巧。师父说了,每日应密切关注桑小姐脉象变化,以便他开出药方尽早治好桑小姐的病。是以,他方才命我再去给桑小姐切个脉,回头向他汇报。”我搓了搓手,和蔼可亲与她道:“那……我同你一块儿过去吧。”
小月略有些狐疑地望我一眼,我镇定而淡定地微笑着。她为难道:“可眼下夜已深沉,师父……恐怕多有不便。”
我说:“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入目皆是浮云与幻相。敢问小月姑娘,是礼节重要,还是桑小姐的病情比较重要?”
她微微一愣,似在暗中掂量我说的话。片刻,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将我引向桑沐云的闺房。
***
香烟自博山鎏金炉升腾而起,妖娆缭绕,一时间满室烟斜雾横。
珠帘内,桑沐云静静地倚在床畔出神。原本清雅的俏脸此刻通红一片,眉梢眼角满是说不清道不明妩媚之态。朱唇轻启、微微喘息,额间隐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颇有些像话本里描写的,那思春小姐做完春梦醒来时的情形。
小月道:“小姐,戒忆师父来探您的病情。”
桑沐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眸光潋滟,宛若一汪将盈溢而出的春水。这般春情勃发的俏佳人摆在面前,若我是男人,恐怕早就把持不住了。
她轻声道:“师父请坐。”
我依言坐下,煞有介事地切了切她的脉搏,道:“我见桑小姐神色有异,方才可是做了什么梦?”
“嗯。”她娇羞地垂眸,愈加娇艳撩人。
我暗道,这幅欲语还休的模样,多半是春梦了。“那,小姐是否每睡必梦,且梦中之事大抵相同?”
她不语,头却埋得更低了。烛火摇曳,暖亮生姿。长如羽扇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洒下一片斑驳黑影。
沉吟一瞬,我决定试探道:“咳,小姐还记得梦中人是谁吗?”
桑沐云略摇头,娇羞妩媚瞬间变作哀怨凄切,茫然道:“不记得。”
☆、第十二章
未免引起小月的怀疑,我不敢多作停留,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虽只是问了寥寥几句,她又答得恍恍惚惚,我却已然能够从她的回答里将此事大致理清思绪了。
自游园会那日与林铮春风一度后,桑沐云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春梦。梦境千变万化,内容大抵一致,无非是男女香闺床笫之欢的事。梦中的所着衣饰、周遭的场景布置,甚至连床帏、被褥的颜色她皆记得一清二楚,却独独忘记了与她欢好那男子的容貌。
我推门而出,不禁对月长叹,造化弄人啊弄人。
也不知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那幕后黑手要用这般阴毒下作的手段。桑沐云一介弱女子,如今被整得如此凄惨狼狈,委实作孽啊作孽。
她每夜为梦魇纠缠,到头来还不知道与自己耳鬓厮磨、交颈合欢的人是谁,这与被人玷污有何分别?可叹正牌情郎日日痴心不悔地守候,她却苦苦等待梦中虚无缥缈、身份不明的那个人。
将将迈出两步,我如被人当头棒喝般,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我光顾着怜悯桑沐云,不曾想到自己的境况与她如出一辙!
那个将我从雪地里救出来的男人,我记得他灼亮迫人的星眸、若有若无的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还有他那三月春风般煦暖的笑意,然,他的容貌却始终只是记忆中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罢了。
倘若果真如希音所说,桑沐云乃是身中蛊毒而失忆,那么是否我和她一般,亦是被人下了蛊?
这个想法在我脑中生根发芽,一路扶摇直上,瞬间变作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我越想越惊愕,越想越焦急,急需找个人倾诉。一刻也不能耽搁,我脚底抹油般朝希音的厢房狂奔而去。
他还没睡下,暖亮的烛火摇曳生姿,两道斑驳的剪影投映在茜纱窗上。一道风姿卓绝,修长颀秀宛若江南紫竹,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希音。另一道则略显矮胖,低眉顺目作恭敬之态。远望过去,隐隐可见发髻间的步摇轻轻垂晃,瞧打扮应当是个女子。
天色已晚,他这是和谁会晤?我遂将脚步放轻放缓,蹑手蹑脚地踱过去,欲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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