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迈出第一步并不难的。或许走出了这一步,您会发现一切都只是您误会了父亲。退一万步,即便父亲让您失望了,您还有我。”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云居雁反问,继续劝道:“您不是说,外祖父经常说,您唯一的优点便是敢作敢当,不放弃吗?面对父亲,难道您就做不到了吗?您不是说,您和父亲的婚事是您从大长公主手里争来的吗?你现在又为何不敢争一争父亲的真心呢?或许您真的只是顾着自己的名声,一点都不在乎父亲。”
话说到这份上,云居雁知道母亲这边她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眼下她应该尽快去探一探父亲的心思。辞别了许氏,她借口脚伤,让春芽送她离去,偷偷吩咐她,暂时不要让张妈妈和赵妈妈单独在许氏身边伺候。
春芽亦觉得许氏突然想到收通房,肯定是受了两人之一的鼓动,甚至上一次柳易的事也是。不过她只是一个奴婢,不好说什么。如今云居雁开口了,她自然明白她的意图,马上就答应了。
云居雁原本打算去找父亲,出了院子便遇上了鲁氏,告诉她云平昭和许慎之出去喝酒了。她转念一想,鲁氏肯定是知道了她父母争执的事,特意在这里侯着。“不知舅母这是想去找母亲,亦或是有话对我说。”她笑着问,尽量不让鲁氏看出自己的膝盖受了伤。
鲁氏在得知云平昭甩门而出的时候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她与许慎之一直知道许氏夫妻唯一的问题便是“子嗣”二字。不过云平昭他们都是十多年的夫妻了,此时他们担心的不是许氏,而是云居雁。因此许慎之邀了云平昭出去喝酒,想趁机劝一劝他,而鲁氏就在这边等着云居雁。
两人走到树荫下的亭子内坐下,石凳上早已摆上茶具水果。鲁氏亲手剥了一个橘子交到云居雁手中。云居雁只得吃了一口。很酸,眼下还不是橘子成熟的季节。
“是不是难以下咽?”鲁氏笑着问。不待云居雁回答,她打开了一个炖盅,里面是用蜂蜜腌过的橘瓣。她舀了一勺,凑到云居雁嘴边。云居雁只得吃下。蜂蜜的清甜掩盖的橘子的酸涩,酸橘那股未成熟的涩味也被蜂蜜的槐花香味遮住了。
“舅母是否有话对我说?”云居雁问。她尝得出,橘子是不久前才腌的,为了入味,用小火炖了一会儿,此刻还是热的。
鲁氏笑着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你们过两天就走了,有些舍不得。”
“舅母,京城与永州不过三天的马程。说不定过几天我就来叨扰你了,到时你可别嫌我烦人。”
“怎么会,有你来陪我,我求之不得。”鲁氏说着,叹了一口气,“看着你,我就想到你姨母,可惜那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连一儿半女都没留下。偶尔你舅父与我提起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难过。他经常说,若是她能有个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她也不会这么早离开。”
云居雁默默听着,搁在裙摆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的姨母,启昌侯府的嫡长女,十几年前远嫁芳洲望族,亦是世族嫡长媳,可惜不过三年时间便过世了。她听母亲说过,姨母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抑郁成疾过世的。不过一年时间,对方续了弦,生了儿子,慢慢与许家没了往来。
云居雁死死抓着裙摆,久久无法放开,因为她想到了在现代时学会的一个词:遗传。
她的外祖母只生了两个女儿,她的母亲只生下她,她的姨母长久无法怀孕,而她,前世的她五年都不曾有孩子。那时候她试过各种方法,看遍了京城的大夫,尝过各种偏方,甚至试过吃斋念佛,可怀不上就是怀不上。
如今她重生了,这是老天给她的又一次机会。时至今日,虽然很多事情和前世不同,但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她渴望幸福,她努力想改变上一世的悲剧,但如果她真的无法生育,她无力改变这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和沈君昊会走向什么样的将来,但他的嫡长孙身份是绝不会容许他的妻子五年都无法怀孕的。
======
第二更,不要捂着手中的保底粉红啊,它不会生崽的!每十票就会有第三更。
第111章 酸橘
鲁氏知道云居雁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许她的话很残忍,但有些事未雨绸缪总比措手不及来得好。她对许氏不满,但二十多年前,她娘家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如果老侯爷嫌弃她,逼得许慎之退婚,她家只是忍气吞声的份,今时今日她的父母兄弟也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想着许老侯爷的恩情,鲁氏轻轻握住云居雁的手,低声说:“你的身边,那个叫鞠萍的是你母亲的人,年纪又不小了,剩下的,我瞧着也只有那个丫头合用些。”她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玉瑶。“这几日,我这里要添些人手,不如顺便帮你找几个身家清白,性子绵软的丫鬟。你想马上带回永州,或者让她们先学些规矩,等过年的时候我派人送去给你都可以。”见云居雁并不回应,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不会怪舅妈多事吧?”这些事原本应该由许氏准备的。就算是她想提醒,也应该对许氏说。不过鲁氏已经对许氏绝望了,不想好心反而落得猜忌,也就不想与她说这些。
云居雁慢慢放开紧握的拳头,对着鲁氏摇摇头。“舅母,这些事情我明白,我已经有了打算。我不会像母亲那般与父亲闹别扭,更不会和姨母一样委屈了自己。”话毕,她又郑重而真挚地对鲁氏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见云居雁,鲁氏知道她或许稚嫩些,但是个有主意的,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若真给她送丫鬟,就是越俎代庖,甚至有安插眼线的嫌疑。她拿起桌上剥开半个的酸橘。取了一瓣放入嘴里。浓烈的酸味让她皱起了眉头。用清水漱了漱口,她笑道:“外人都说王侯之家的生活一定快活似神仙。其实啊,无论什么样的人家,过日子都像这橘子,有些酸,又有些苦。很多人只知道羡慕别人的好,只看到自己的不如意,殊不知别人的日子也是一样,人家只是懂得用蜂蜜把酸橘腌一腌。如果还是不入味,就再用小火炖一炖。”
云居雁点点头。拿起一瓣橘子放入嘴里。酸味刺激着她的口腔,舌头本能地抗拒着,连牙齿都开始发软。她没有皱眉,因为这是她的选择。咀嚼着。品味着。她任由酸涩的味道从嘴巴进入胃部,随即对着鲁氏说:“舅母,您说的道理我懂。舅父应该对您说了。这桩婚事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自己的日子难过的。最重要的,我相信自己并没看错他。”
“你以前见过他?”鲁氏问得有些急。她看到了雅竹小筑中云居雁偷瞧沈君昊的眼神。
云居雁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我一直觉得一个能够帮助陌生人的人,并不会坏到哪里去,所以我相信他的为人。”
鲁氏狐疑地看着云居雁。终究没再追问,只是默默思量着五年前的事。她记得那时候救云居雁的是沈子寒。而非沈君昊。她知道云居雁并不记得那天的事,甚至除了她,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事,包括许氏。
两人分手之后。鲁氏去找许氏,而云居雁去了父亲房中等待。
直到晚饭时分云平昭才回府。他身上虽有淡淡的酒味,但神志很清醒,显然并未喝多。云居雁向他行了礼。云平昭点点头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他已经答应许慎之,不再和妻子怄气。她的安排,他照单全收就是。
云居雁看不出父亲的喜怒,只能回道:“母亲应该正等着父亲用晚膳。”
“恩。”云平昭淡淡应了一声,等着女儿的下文。他进门时下人就告诉他,她已经差不多等了一个时辰,想来应该是有话要说。
云居雁本来的情绪就很糟,又被鲁氏那么一提醒,更没有心思与父亲拐弯抹角,直言道:“父亲,母亲要的不过是您的一句话。”
云平昭瞬时沉下了脸。父母间的事不是为人子女应该管的。
“父亲,您不说,母亲是不知道您的想法的。”
“你先出去吧。”云平昭不悦地下逐客令。
云居雁抬头看着父亲。前世她怨恨他,特别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不过现在的她知道,一段婚姻的失败大多数时候双方都有责任。像鲁氏暗示的那样,生活不可能永远顺遂,想过怎么样的日子,关键在于如何经营。
“父亲,请恕女儿多嘴。您既然不满意母亲的安排,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够了!”云平昭一声呵斥。在他看来,许氏一味追求名声,不顾他的感受,他有什么可说的?他自认主动要求让云堇过继,已经表明了态度与立场,就算是岳父在世,他也问心无愧。
云居雁知道父亲已经在生气。可能够给母亲安全感的只有父亲一人,她不得不再次开口:“母亲一直在害怕,害怕您埋怨她没有为您生下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