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人的沉默过后。沈沧沉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怕皇上除了银子,还想要其他的。但是你可别忘了,他是皇上,他一句话,我们所有人能在一夜间消失。”
“祖父,孙儿只是说自己的想法,事情最后如何定夺,当然是由您做主。不过。孙儿多嘴问一句,您知道皇上对整件事知道多少吗?当年官银的事,先皇一点都不知道银子去了哪里吗?”
闻言,沈沧闭上眼睛,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捻着胡子。许久才对沈君昊说:“你先回去歇着吧。关于那个郝平,恐怕我们已经插不上手了。时至今日,也算是有了一个结果吧。”
“祖父,郝平的身份虽确认无疑,但孙儿觉得他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另外,以您看来,子遥的受伤到底是何人所为?我怎么想都不明白,子遥并不是任何人的威胁,他又是沈世伯和伯母最疼爱的幼子。”
“你在怀疑皇上?”沈沧摇头。“皇上虽有自己的考量,但还不至于因小失大。边关守军……这是开不得玩笑的。”
沈君昊想了想,表示自己明白了,告退而去。回凝香院的一路上,他都在想沈沧的话。基本上他也觉得皇帝不至于对沈子遥下毒手,但他能明显感觉到沈子寒对皇帝的怀疑。据他所知。皇帝一直想补偿沈子寒,对他也算非常不错,他又怎么会怀疑皇帝呢?
云居雁得知沈君昊回府了,立马派了丫鬟在院子门口守着。知道他从枫临苑回来了,她第一时间迎了出去。“怎么样?”她焦急地询问。沈君昊的表情告诉她,事情并不顺利。她的心重重一沉。“是不是又死了?”她痛恨死无对证的结局。
“不要这般消极。如今我们至少可以确定,他才是抚琴的兄长。”沈君昊试着安慰她。
云居雁沉默地走在沈君昊身后半步,低头不语。抚琴在最后一刻还是骗了她,与此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抚琴在那个时候就好似预料到了今日一般,那时候抚琴远在永州,且一直在她身边,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沈君昊回头看她,见她脸有失落,他停了半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与她并肩而行,问道:“你在想那个丫鬟?”看她点头,他叹道:“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你何苦这么执着?你对她好,可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父母之仇。”
“我只是在想,事情的每一步发展似乎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这为免也太奇怪了。”
这话题是他们的“老生常谈”了。沈君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不想云居雁过分忧心,故意哀怨地说:“我一夜没睡,也没吃过东西。”
“我早就命人把早餐准备好了,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就去厨房把东西热了……”
“让丫鬟们去就行了。”沈君昊一边说,一边给立在一旁的鞠萍使了一个眼色。
待到丫鬟们把早膳摆上,沈君昊差不多已经把晚上的事挑挑拣拣说了一遍。看桌上只有一套餐具,他硬是又让丫鬟添了一副,让云居雁陪着他一起吃。
云居雁一直担心着事态的发展,早膳并没用多少。如今事情虽然依旧茫无头绪,但有他在身边,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她顺着他的意,陪着他用了小半碗粥。
直到丫鬟们撤下早膳的餐具,两人谁都没再提起暨阳发生的事。看外面阳光灿烂,沈君昊忽而说:“今日你在院子里散步了吗?”每一天,云居雁早晚都有半个时辰在院子里散步晒太阳。看她摇头,他拉了她出门,牵着她的手慢慢在院子里走着。
看着时而交缠在一起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很温暖。“你不用故意哄着我,我没事。”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们交握的双手,“真的。”她抬头看他,就见他正侧头看着自己。她对着他笑了笑,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笨蛋!我只是刚才吃得太多,怕待会儿睡不着罢了。”马大夫说,她要保持心情愉快。他一直很努力,但是他们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没完没了,有时候他也很烦躁。
“我是说认真的!”云居雁索性站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脚步,“我比你想象的坚强多了,所以你不用时时顾忌着我,也不要怕我忧心,故意瞒着我什么事情。”
“我也是说认真的。我真的怕撑得慌,睡不着。”沈君昊说着,一把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
“你自己看,哪里有人。”
云居雁转头看去,院子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就连之前正在浇花洒扫的小丫鬟都已经不见踪迹。“她们一定知道,你……我……我们……”她说得懊恼万分。
“别管她们。我们进屋,你陪我睡一会儿吧。”他看到她的眼下有青影,相信昨晚她一定没睡好。
听到沈君昊的话,云居雁觉得他根本是在说笑。“你别开玩笑了,上午我还有好些事呢。你若是累了,快去睡吧。”
“我一个人睡不着,孤枕难眠。”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云居雁重重捶了他一下,结果却被他抓了的手腕。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无比认真地说:“那些又不是紧要的事。你若是面子抹不开,大可以对人说,你在屋子里看书。”
“你别闹了!”云居雁欲推开他,却难以如愿。
两人又在院子里说了两句话,最终云居雁还是被沈君昊拉上了床小睡。虽然郝平的事让她十分失望,但昨晚她一直辗转难眠,担心这,担心那,如今虽然事情依然纷扰,但有熟悉的气息在身边,她安心不少,很快就睡着了。
官银的事沈君昊没有对云居雁说。这事让他忧心万分,又无法预测沈沧最后会如何决定。若是银子能够买来沈家的平安,他当然赞同借着献粮的机会,把沈沧手中那笔见不得光的银子搬回国库,可怕就怕皇帝又会对沈家起新的猜忌,最后终究难逃厄运。
虽然他问沈子寒,如果伤害沈子遥的是皇帝,他会怎么做,但他心中却是赞同沈沧的说法的。皇帝对威远侯多有忌惮,是不会伤害沈子遥的。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祖父当年没有荣退,退居京城当一个什么都不管的郡王,皇帝大概不敢拿他们开刀。当然,他也知道,权力是一把双刃剑。如果他的祖父没有急流勇退,或许根本就没有现在的沈家。
沈君昊胡思乱想间,听着云居雁均匀的呼吸声,慢慢也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手心有什么东西踢了他一下,很轻,却又很清晰。他睁开眼睛,意识到先前他的手是搁在云居雁腰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云居雁翻身的时候,他们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他从背后抱着她。他的手正隔着她的中衣,紧贴着她的肚子。
“难道……”
他的心中一阵狂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切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她轻浅的呼吸声。他不敢动,怕吵醒了她,又不想放弃,怕错过了再一次的胎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失望中渐渐睡去,忽然又觉得手心被踢了一下。他猛然睁开眼睛。又是轻轻的一下,毫无疑问,他终于感觉到了孩子的存在。
“他动了!”他惊喜地大叫,一下子抓住了云居雁的肩膀,兴奋地说:“他刚刚踢了我,踢了我好几下!”
第593章 疑案
云居雁睡得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看到沈君昊一脸兴奋外加不可置信。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没能领会他的意思,只能问他:“你怎么了?做梦了?”
“不要傻愣愣的。他刚刚踢我了。”沈君昊的手紧贴着云居雁的肚子。他只觉得一切都太神奇了。他殷切地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再踢他一下,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下。
理智上他一直知道孩子在一天一天长大,可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来,再动一下。”他轻声诱哄着,仿佛孩子真能听懂一般。
云居雁错愕地看着全神贯注的沈君昊。她很少看到他这般激动,甚至有些幼稚。她不想打击他,但是如果孩子真的动了,她怎么会感觉不到?“你一定是做梦了。”她抓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说:“只有早上和晚上的时候,他才会稍微动一会儿。这个时间,他多半在睡觉吧。”
“不是的,他真的踢我了,至少有三下。”沈君昊坚持。之前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真的不是。”云居雁失笑,“如果他真的动了,我肯定一早就醒了,不会没有知觉的。”
“是你睡得太死了。”
“是你在做梦。”
两人各持己见,忽而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大爷,大奶奶,你们需要什么吗?”是玉瑶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没事。”沈君昊气呼呼地对着门外回了一声。说着他已经拉开了云居雁的手,继续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因为她太瘦了。虽然怀孕快五个月了,但仍旧不显怀。“平日里你该多吃些东西的!”沈君昊埋怨着,一手搂住云居雁,一手继续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