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虽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担忧之情却挥之不去。纵观这事的前前后后。吕氏如何会误会了沈沧的意思?就算是吕氏一厢情愿,难道沈佑一点都没察觉?会不会根本不是沈沧没有表达清楚,而是有人存心误导?
想到这种可能性,云居雁想去找沈君昊,可转念间又觉得能在枫临苑当差的,都是跟随沈沧多年的,应该不至于会背叛沈沧。
她一边告诉自己,是她太过担心了,一边走回了屋子。她才坐下。又猛然间记起,青纹自从被关押在枫临苑,一直很镇定从容。即便沈沧多次派人审问,她都很笃定,甚至称得上从容不迫。再说薛氏的毒计东窗事发的时候,起初她六神无主。可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思维清晰地辩白求情,很快就让沈伦心软了。最重要的,白芍就是在枫临苑中毒而亡的。
想着这些,云居雁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去找沈君昊。沈君昊刚刚派人去找沈子寒。听了云居雁的话,他联想到了云家发生的事。
如果云惜柔能够顺利与原来的未婚夫退婚,转而与沈君灿定亲,云平昭会如何看待这件事?若是他真心疼爱云居雁,一定会想到,云居雁可能因为这事被人病垢,说她不择手段利用庶妹。就算云平昭不知道四房与他们的矛盾,他也应该想到,吕氏对长子娶云家丫鬟生的庶女,一定很不高兴。云惜柔为了躲避云平昭的责罚,会怎么做?这次永州发生的事会不会是她一手安排的?会不会眼下的一切都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让所有人疲于应对,无暇顾及其他?
沈君昊不敢告诉云居雁许氏的情况,但枫临苑那边却是可以立马查清楚的。他原本想让云居雁先回屋休息,独自去找沈沧派去四房传话的手下。可云居雁哪里能放心,坚持要一起去。沈君昊拗不过她,两人只能一同去见沈沧。
沈沧尚未用晚膳,正坐在一旁看着沈君茗在炕上玩耍。以前他嫌吵,吩咐各房都在自己的屋子用膳。随着他的年纪一天天变大,他越来越觉得冷清。如今虽有沈君茗在一旁,却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傻笑的。
听到沈君昊和云居雁来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高兴,可眼神马上又暗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虽然是晚膳时间,但他们绝不是过来找他一起吃饭的。他兴意阑珊,不想挪动身子,索性命人把他们带了进来。
看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自己,沈沧轻咳一声,沉着脸说:“你们又有事找我,还是连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
沈君昊和云居雁向着沈沧行了礼,沈君昊说道:“祖父,其实是这样的。之前我去找过四叔父,听他的意思,他之所谓误会,是在祖父派人与他说话之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觉得……”
“祖父,我们只是怀疑,是不是有人没有领会您的意思,传错了话。”沈君昊说着,感觉到一旁的动静,稍稍转头朝云居雁看去,就见她对着沈君茗笑了笑。沈君茗看她笑了,像得到了鼓励似的,更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拨浪鼓,嘴里“依依呀呀”不知道说着什么,仿佛是要云居雁过去抱他。
沈沧也看到了这画面。虽说云居雁怀孕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若非必要不会离开凝香院。但沈君茗每次见到她,都特别的亲热。孩子是最敏锐的,说起来也确实是她救了沈君茗一命。再说福娘的事,她煞费苦心。与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弄得不好还会落下埋怨。过往的一桩桩事让沈沧心中的不满渐渐淡了。他重重咳嗽一声,拉回了沈君昊的视线。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手下名叫全大力的管事找来。
须臾,丫鬟回报,因为原本负责给青纹、紫菊送饭的管事突然不舒服,所以全大力这会儿代替他送饭去了,马上就过来。
一听这话,云居雁急切地上前半步,轻轻拉了拉沈君昊的衣袖。沈君昊暗暗握了握她的手指。对着沈沧说:“祖父,她们不过是阶下囚,晚膳难道就耽搁不得了?”他停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事情还是小心些为好。”
沈沧的表情立时严肃了几分,急命丫鬟赶快把人带过来。沈君昊情急之下对着丫鬟补充。让青纹和紫菊先不要用饭。
一盏茶之后,丫鬟急匆匆回来禀告,关押青纹、紫菊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全大力,而紫菊好似有些不妥。云居雁、沈君昊的第一反应便是幕后之人要杀人灭口。沈沧气得脸色发青,马上命人去捉拿全大力。沈君昊得了沈沧的许可,一方面命人去请大夫,一方面又亲自去查看青纹和紫菊的情况。
这一刻,云居雁的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失落。就在昨日,她和沈君昊决定假装青纹和紫菊已经松口。有倒戈的意图,逼得幕后之人不得不有所行动。可他们还没有动作,幕后之人又一次抢先了。若是青纹和紫菊这两根线也断了,往后他们该如何追查下去。
很快沈君昊回来了,他告诉沈沧和云居雁,紫菊恐怕已经不行了。但青纹的饭食一口未动。云居雁想了想,对沈沧和沈君昊说:“祖父,能否让我和青纹单独说几句话?”
“不行!”沈君昊赶忙摇头。
“我就在门外与她说话。另外,我想让厨房抓一只活鸡过来,还想请祖父借我一些无色的,但是能立时致人于死地的药粉。”
沈沧和沈君昊都明白了,云居雁这是要趁热打铁,去向青纹逼供。只是有关药粉,沈君昊不解地问:“你怕青纹的饭食是干净的,没有被动过手脚?”
“我不知道。”云居雁老实地摇头,“待会儿我会把剩下的饭食拿出来,到时就能知道,那人只是纯粹利用青纹,还是对她也有几分感情,或者说,青纹暂时还有用处。”
因为云居雁答应并不会与青纹接触,沈君昊没再反对,只是叮嘱她万事小心。
枫临苑西北角的后罩房内,青纹蜷着身子坐在墙角的阴影中。她已经听到了紫菊的死讯,但她还是像雕塑一般,面无表情地低头坐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她的眼皮动了动,但还是没有抬头。
“把门打开!”
“大奶奶,大爷吩咐了,您不可以入内的。”
“没事的,最多我站得远远的。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吗?”云居雁依旧坚持。这并不是她罔顾自己的安全,而是她一早就知道,这些日子,青纹越吃越少,她怀疑她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是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如此不惜一切?要知道她是玉衡院的一等丫鬟,时时刻刻都要在薛氏跟前伺候,就算对方是府里的人,能与她见面偷情的机会也不多。
屋子内,青纹听到云居雁的声音,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她稍稍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又马上恢复了先前的姿势,似老僧入定一般。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青纹没有抬头。云居雁居高临下看着她,让小丫鬟把一只双腿已经被绑住的母鸡放在一旁。玉瑶和香橼生怕青纹会突然攻击云居雁,护卫似的挡在主子面前。
云居雁一直以为沈沧多多少少有些军队里的习惯,枫临苑的后罩房大概就是大牢之类的地方,里面会有逼供的刑具。事实上,此刻她们所处的屋子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虽没有床褥、家具之类的东西,但地上垫了干草,之前全大力送来的饭食除了半碗饭,还有一小碗青菜及一碗清水,就放在门边。
“看起来祖父并没有为难你。”云居雁陈述。
青纹依旧没有动,只是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
“你应该已经听到了,紫菊的尸体被搬出去了。你的饭食,自送来之后就一直摆在那里,谁也没有动过。”云居雁继续陈述,看青纹依旧沉默不语,只能再道,“我想,紫菊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觉得他仅仅想把紫菊灭口,还是……”她说得意味深长。
沉默许久,青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云居雁叹了一口气,言道:“我想,你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吧?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等着他来救你,其实他早就想摆脱你了……”
“我从没期待他会救我。”青纹脱口而出,大概是发现不对劲了,她又急忙改口:“他没能力救我,但也绝不可能会害我。大奶奶若是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劝您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不想与你逞口舌之争。事实到底如何,你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里都有数,只是你觉得他是好人,是你挚爱的男人,在我看来,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没有你,恐怕他是怎么都没办法利用母亲来对付我和相公的。”云居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青纹的神色,接着又道:“当然,也不能让四叔父、四婶娘不好受,你说我说得对吗?”
青纹撇过头,并不理会云居雁。
云居雁不以为杵,指着一旁的母鸡说:“其实我也不想与你多说什么,我在这里等着,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过来之前,并没有喂过这只鸡,待会儿它若出了什么事,唯一的原因就是你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