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不止是沈伦那边,他还必须尽快确认沈君烨、沈君儒等人的不在场证明。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对着云居雁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想说他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见沈伦。他还不及说话。玉瑶在屋子外面说,马管事来了。
沈君昊知道云居雁同样想知道紧张,索性命马管事进屋回话。按照马管事的手下传回的消息,当日沈君烨离开家之后的确直接去了暨阳,之后不是与人吃饭,就是拜见以前的老师。并不见异常的举动。今日一早他已经回来京城了,在城门口遇上了沈伦,刚刚与他一起回府,此刻正在玉衡院。
至于沈君儒那边,他也的的确确去登山了,也有同行的友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也应该在今日回家的,但是因为他在登山时受了伤,要在西山休养几天再回来。
马管事说到这,见屋子里没有旁人,补了一句:“大爷,大奶奶,暨阳和西山都在京城的西面,离大爷遇袭的地方不远。另外,沈三公子受伤,也是在城西的空地。”
沈君昊没有说什么,直接让马管事退下了,但云居雁知道,他也在想,沈君儒所谓的摔伤,其实是不是被侍卫砍伤?而沈君烨在今天早上回城,是不是与沈子遥遇袭有关?
两人无言枯坐许久。正当沈君昊想去玉衡院见沈伦的时候,丫鬟回报,沈君烨来了。沈君昊也想见一见他,但因为之前的种种,他不想他与云居雁有任何接触,遂让丫鬟带他去前面的书房等着。
不多会儿,沈君昊换了衣裳去书房,才走到廊下,就见沈君烨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一脸的担忧,似在确认他是否受伤。
沈君昊说了句:“我没事。”引了他入屋。待丫鬟上了茶,两人说了两句闲话,他问沈君昊:“你刚刚和父亲一起回来的?你是在哪里遇到父亲的?”
“大哥,我过来就是与你说这事的。父亲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妥。我是在西城外遇到父亲的。父亲立在荒郊野外的一个凉亭内,就连我走过去也没有发现。”说到这,他尴尬地陈述:“我因为不敢打扰父亲,就在亭子外陪着他站了大约一个时辰。一路上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皱了皱眉,吞吞吐吐地说:“看起来父亲好像遇到了极伤心的事,我遇上他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言下之意沈伦肯定哭过。
饶是沈君昊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也不免惊讶。所谓男人有泪不轻弹,再说他的母亲都已经过世快二十年了。他愈加觉得奇怪,但面对沈君烨,也只能说沈伦可能只是一时感怀。
沈君烨见沈君昊不想深谈,只能止了这个话题,拿起茶杯饮了两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君昊只想确认沈君烨这几天的行踪,于是问道:“二弟一早就进城了,岂不是天没亮就从暨阳出发了?”
沈君烨点头道:“我原本打算过几天再去暨阳的。早在半月前,我就约了人今天中午谈事情,因是我主动约的别人,又不好意思改期。可昨日是徐先生的寿辰,无奈只能今天天没亮就赶过来了。说起了,徐先生每年都不庆祝生辰的,若不是郝平兄……”
“郝平?”沈君昊重复了一声,眼神瞟向沈君烨。他多次听云居雁提起这个名字,心中自然十分惊讶。
沈君烨奇怪地看着沈君昊,问道:“大哥认识郝平兄?”他摇头道:“不对啊,他并不是京城人士……”
“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罢了。”沈君昊急忙掩下惊讶,问道:“听你的意思,是这位郝平要替徐先生过生日,所以……”
“其实几年也难得这么一次,并没所谓的。”沈君烨一笔带过,又担忧地说:“大哥,我只是担心父亲……如今他身边也没人照顾,今天我甚至觉得父亲一下子老了很多。”他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其实我一直想问……”
“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应该过问的。”沈君昊打断了他。他原本想再问问“郝平”的事,又怕惹得沈君烨怀疑,只能暗暗记下,想着派人去暨阳书院查一查这个郝平。
沈君烨看他不愿意谈沈伦,揭过了这个话题,说道:“我在街上的时候听说威远侯府出了事,好像是子遥受了伤。不知道他伤得如何?”看沈君昊不置可否,似不知道的意思,他又说:“大哥什么时候过去,我与你一起去吧。”相比蒋明轩、沈子寒,沈子遥与沈君烨也算是点头之交的朋友。他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沈君昊知道,沈子遥只是不得罪人罢了。他告诉他,自己已经去过,但威远侯府此刻正一团乱,他也没见到沈子遥本人,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这一两天他们最好别去给人添乱。
沈君烨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焦急,急问沈君昊,沈子遥是如何受伤的,怎么会受伤,连连说,他以为沈子遥只是在街上被人撞了。
沈君昊只说具体的他也不知道,同样十分担心云云。待这个话题揭过,他又担心地说:“最近京城好像很不太平,先是我和陆航遭遇了贼匪,如今子遥又受了伤,不知道三弟在西山的情况如何。之前他派人回来对祖父说,他因为攀山受了伤,要在西山修养几天。”
“既是这样,不如禀了祖父和父亲,派车子把三弟接回来吧。城内总比城外安全,再说西山一向甚为荒凉,也不知道有没有贼匪。”
沈君昊连连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不如他们一起禀了沈伦,派车子接沈君儒回来,在家里养伤。沈君烨欣然同意。两人一同往玉衡院而去。
第564章 史氏之死
玉衡院内,沈伦虽然已经梳洗过,也换上了干净衣裳,但沈君昊看到他,脚步足足停顿了三秒,这才上前行礼。
沈伦对于两人说,想派人把沈君儒接回家休养,并没表示异议。对于沈君烨的自动请缨,他点头应了,并且派了手下的管事与他一起去西山。
沈君烨见沈君昊似有其他话对沈伦说,主动退下了。沈君昊看着沈伦拿起桌上的茶盅,直盯着水面的茶叶沫子,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一时间,他不知道从何问起。
沉默许久,沈伦放下了手中的茶盅,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缓慢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昨日我已经与你祖父谈过了。关于你母亲的死……”
随着他的这句话,沈君昊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他殷殷地望着沈伦,期望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你祖父曾打算在你母亲生下你之后,命她做一件事,结果却阴差阳错……”
“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完。”沈伦瞥了一眼沈君昊,眼中染上了几丝哀伤,继续说道:“你四叔父当年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其实就算那个女人没有死,你祖父也不会让她进门的。”他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详详细细把整件事告诉了沈君昊。
当年,姓肖的女人怀了沈佑的孩子,肖家想让肖氏为良妾。沈沧不容许家里有庶长子的存在,更不允许正妻未进门,先纳良妾的事发生,遂决定如果史氏生下儿子,就把肖氏的孩子放在沈伦名下,对外宣称是在善堂抱养的。同时沈沧已经准备了稳婆,计划在肖氏生产当日就处理掉她。
沈沧觉得史氏自始至终都知道沈佑与肖氏的事情,史氏又是识大体明大义的人,即便外人会以为那个孩子是沈伦的私生子。她也不会反对的。当时考虑到史氏即将临盆,又不知道史氏和肖氏会生下女儿还是儿子,沈沧决定等孩子生下,再与史氏说这件事。
可不知道怎么的,史氏居然在生产当日知道了这件事,还误会沈伦真的在外面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怀了身孕。当晚,她生下沈君昊之后血崩而亡。稳婆说。史氏是气急攻心,但到底是巧合、意外,还是另有原因,如今已经没人知道。
因为没人承认曾在史氏耳边嚼过舌根,沈沧在史氏咽气当晚把曾在产房出入过的丫鬟、婆子全杀了。第二天,肖氏也死在了肖家的院子内,而沈佑被杖打之后关了起来。
几天后,沈沧慢慢冷静下来。在沈佑的哀求下,他把肖氏的兄长一家送出了京城,为他们安排了不错的差事。紧接着又把沈君昊抱去了枫临苑,命沈伦娶了史氏的妹妹。
沈伦说到这。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恨沈沧。史氏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至今都记得揭开红盖头的那刻,她羞涩不安的模样。两年的相处,正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却带着对他的恨离开了人世。她的妹妹的确在容貌上与她有几分相似,但她的聪慧狡黠,纯真善良是无人能及的。每年。在他们许诺相守一生的那天,他都会去她的坟头问她,为什么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不愿看他最后一眼。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二十年。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告诉她答案,他还是年复一年去看她。可结果呢?沈沧一直知道真相,可为了他的面子,他不择手段掩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