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六妹云惜柔的名字,云居雁心中的惊讶多过气愤。虽然云雨桐说云惜柔讲那件事的时候是在赞美她善良。但她可以肯定,凡是知道她送银子给青杏的人。心中一定认为她想用银子塞住青杏的嘴,她根本就是心虚。
云梦双想当侯爷夫人,云雨桐渴望一段美满的婚姻,许弘文希冀飞黄腾达,她的父母,她的祖父,她的继弟,前世的经历告诉了她每个人的诉求,却唯独不能让她看清云惜柔的目的。至今为止,她总是无目的地攻击她。可依她看来,暂时她们并没任何利益冲突。
很快,云辅派来的教养嬷嬷到了。云雨桐回自己屋子继续抄书,云居雁便跟着两人学习看账册。一个多时辰后。鞠萍再次急匆匆进了屋子,说了句:“人已经抓到了,人赃并获。”
云居雁一听,猛地站了起来,急问:“抓到几个?”
“两个。”
随着鞠萍的回答,云居雁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频率。“嬷嬷,父亲要我好生处理这事。我想去看看。”虽是客气的请求,但她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陈述着。不待两个嬷嬷点头,她已经走了出去。鞠萍和玉瑶急忙跟了上去。
此刻正是未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烈日下,云居雁快步走着,汗水慢慢沁出了她的额头。她忠心地,迫切地希望自己已经找到了云家败落的导火线。
“姑娘,二门外聚集了不少人,不如奴婢回去取面幕。”
“姑娘,既然人都已经抓到了,我们可以直接交给沈将军审问。”
玉瑶与鞠萍走在云居雁两边,一前一后劝着。
“都是庄里的人,没事的。再说我只是看看。”云居雁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姑娘,不如请老爷派来的管事把人带进来。”
“也好。”云居雁停下了脚步,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
小厮跑得气喘吁吁,结结巴巴地说:“大姑娘,王管事让小的来告诉您,那两个人都死了。”
“死了?”所有人错愕。
云居雁本想去确认尸体的,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目睹那样的场面,只是让鞠萍去问了情况,知道两人是服毒而亡,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据说两张包着砒霜的白纸就握在他们手心。
回过头思量整件事。既然能抓到人,就表示让阿里耶逼着老穆赶人,迫使他们现身是成功的,最后功亏一篑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一直把砒霜带在身边,要么庄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第三人,明目张胆地协助两人自杀,甚至是杀人灭口。
云居雁正想着哪一种可能性比较大,鞠萍带着两个管事进了屋子。之前她命他们去查死者的身份以及砒霜的来历。
三人向云居雁行了礼,其中一人答道:“回姑娘,两人之中,吐蕃人名叫穆拉帝力,老穆一口咬定那人是他的表弟,是来探望他的。另一人名叫赵大宏,十年前来庄上做长工,签的是死契。”
“死契!还是十年!”云居雁从牙缝中嘣出这几个字。今日如果是别人在此“人赃并获”,以赵大宏这样的背景,任何人都会怀疑,通番卖国的是云家。
另一人见状,接着补充:“小的刚刚已经命人分别去附近的药材铺问过了,近两年他们都没卖过砒霜。”
短暂的沉默中,云居雁喝问:“只有这些吗?那个穆拉帝力,他是第一次来永州吗?还有赵大宏,他平日都和什么人往来,有什么嗜好,有哪些家人?”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恨自己想得不够周全,没有预料到“死无对证”四个字。
鞠萍想着两个管事毕竟是云平昭派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轻声劝道:“姑娘,您莫要着急。奴婢已经派人去通知沈将军了,他或许知道穆拉帝力是什么人。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正在打探中,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
云居雁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白瓷杯中的茶水。碧绿的茶汤上,一小片茶叶微微浮动了,挣扎着,最后缓缓沉了下去,消失在她的视线。
“姑娘?”鞠萍小声唤着。
“没事。”云居雁摇头,不知不觉中已经平复了情绪。前世她活得懵懂无知,这一世她决不能像那片茶叶一样,努力了却还是徒劳无功,最终消失无影。她深吸一口气,平缓地说:“你们先去把老穆带上来,我有话对他说,然后再去查探一下那两人的具体情况。”
三人得令而去,与正欲进屋的玉瑶、抚琴擦肩而过。进屋后,玉瑶率先说道:“姑娘,奴婢已经命人把青杏的母亲送回去了。在临走前,她扬言,扬言……”
“扬言什么?”
“扬言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
“姑娘不必担心,她不过是想讹些银子。”抚琴一边说,一边为云居雁的茶杯续了水,接着说道:“依奴婢看,她已经生出把青杏卖于人为妾的心思,回去之后恐怕就会张罗。”
云居雁点点头,吩咐抚琴:“既然这事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就按着先前的计划行事吧。只要青杏的卖身契到了我们手中,她便自由了。”
“姑娘,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不直接买下青杏,却要绕这么大的圈子?万一其中出了什么纰漏……”玉瑶担忧地看着云居雁。
云居雁看了抚琴一眼,抚琴收到暗示对着玉瑶解释:“她父母兄弟知道是姑娘买下青杏,又会像以前一样,隔三岔五向她要钱。现在,如果他们把她卖给‘江南商人’为妾,以后青杏就不用为他们做牛做马了。”她口中的“江南商人”是她一手安排的。
听着抚琴的话,想着云居雁早前对云雨桐所言,玉瑶突然鼻头泛酸。“姑娘,您如此为我们着想……甚至牺牲自己的名声……”说着,她的鼻音越来越重。云居雁公然撇清与青杏的关系,又命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赶走青杏的家人,如今庄里人人都在说她冷血无情,不念旧情,不知感恩。葡萄园的事也是,她明明可以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赶走,甚至放火把葡萄园烧了,可她宁愿被众人在背地里嘲笑她异想天开,也不愿无情地一竿子打死,让所有靠葡萄园为生的人过不了日子。
玉瑶越想越感动,也越想越担忧,忐忑地说:“姑娘,眼下这些事情,若是传到沈大公子耳中……”
“傻丫头,他远在京城,一时间不会知道的,除非他找人盯着我。”云居雁自嘲地笑笑。她相信,万分厌恶自己的沈君昊是绝不会在意她的。
玉瑶闻言,正想说“人言可畏”,鞠萍突然折了回来,递上一封信,说道:“姑娘,沈家三姑娘用八百里加急给您送来的书信。”
第72章 提醒
云居雁根本不认识什么沈家三姑娘。她直觉地认为此信一定与沈君昊有关。她从鞠萍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字体虽俊逸,但龙飞凤舞难以辨认,似匆忙间写下。至于信的内容,言词犀利,极尽挖苦讽刺之意,句句都在指责她若兴建马场就是傻子加笨蛋,仿佛她那么做了便会祸国殃民,遗臭万年。
读至信末,虽并没署名,但云居雁知道,信一定是沈君昊写的。她愤愤地把信纸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手中,咬牙切齿地命令玉瑶把火石拿给她,表情似想杀人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云居雁把信纸及信封使劲揉搓,狠狠扔进铜盆,又一把夺过玉瑶手中的火石。
“姑娘?”抚琴担忧地唤了一声。
云居雁这才从愤怒中醒悟。她放下火石,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说了一句:“我没事。”随即从铜盆中拿回信纸,细细展平,藏在身上,对着鞠萍问:“老穆来了吗?”
三个丫鬟都知道一定是那封书信惹恼了云居雁,却也并不敢询问。鞠萍亦只是说老穆已经在偏厅侯着了。
云居雁整理了一下衣裳,示意鞠萍跟她一起过去。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吩咐玉瑶:“如果沈将军到了,请他稍等片刻。”她本不想再见沈子寒,可那两人是在她的庄子自尽的。不管沈子寒信不信,她必须亲口向他解释并不是她杀人灭口。
走入偏厅,老穆已经跪在了地上。见云居雁进屋,他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云居雁越过他。在椅子上坐稳了,把手中的几块羊皮扔在了老穆面前,冷冷地说:“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老穆依旧没有动,可当他的目光扫过羊皮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整个人似泄了气的皮球。
“你以为只要是吐蕃人,就都是你的兄弟?”云居雁诘问,继而又厉声指责:“这次若是被官府的人拿住,你就是同谋。你们全家十一口人都会因你所谓的‘义气’葬身,甚至我整个云家都会被你连累。”
“姑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哀声说着,再也不敢提那人是他的兄弟。
云居雁对鞠萍点点头。鞠萍把两份名单放在了老穆身前,说道:“听说你不认识汉字。那就让奴婢解释给你听。前几天,就是姑娘对你的娘子说,她要砍了葡萄园建马场的当天。你手下大多数人都已决定为姑娘干活。这些就是他们的名字以及按的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