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还不滚回京城?你二哥不用回京述职吗?”沈君昊闷闷地问。蒋明轩早就走了。明日他也要被父亲赶回郡王府了。
沈子寒站在门边,看沈君昊衣衫不整,一个鞋子在门边,一个在床边,不满地皱眉,语气不善地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沈君昊听到沈子寒的声音,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整了整衣裳,不悦地说:“这么晚了,你们找我干嘛?这总关我的事了吧?”
“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沈子遥依然嘻嘻哈哈。感觉到沈子寒射过来的目光,他急忙问沈君昊:“对了,婚事谈得如何?不要告诉我,你依然做着左拥右抱的春秋美梦……”
“我倒是想,不过美梦已经泡汤了。”沈君昊一副懊恼得要命的模样,故作忧伤地望着半空感叹:“可惜了云家二姑娘那天仙似的容貌,楚楚可怜的神韵,还有那出谷黄莺般的声音……”
“行了,到底怎么回事?”沈子遥推了沈君昊一下,用嘴努了努自己的二哥,暗示他有人已经生气了。
沈君昊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下子又倒回了床上,说了句:“我困了,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沈子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抓住沈君昊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恶狠狠地说:“到底怎么回事?每次看到我都阴阳怪气的。”
沈君昊拨开他的手,反问:“沈将军,你要我说什么?说自己的未婚妻心狠手辣,攻于心计,把所有人都设计了?还是说她不择手段,不顾血肉亲情,意图逼死自己的堂妹?”
沈子寒与沈子遥同时愣住了。沈子遥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云家二姑娘……”
沈君昊并不理会沈子遥,只是紧盯着沈子寒的眼睛。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沈氏兄弟马上感觉到沈君昊的心情十分差。两人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再说云家的家务事也不是他们两个外人应该过问的,遂没再多说,往外走去。在房门关上的前一刻,沈子寒突然回头说:“我会在永州再留些日子,随后直接回边关。”
沈君昊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伸手,用食指凑近床边的烛火,亲眼看着火光渐渐变弱,直至整个房间陷入死的黑暗与沉寂。
门外,沈子遥低声问沈子寒:“二哥,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你留在这边……能有什么事?”
“既然你问了,我也就不瞒你。我并不是途径永州,而是来永州公干的。”
见沈子寒回答得十分坦然,沈子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记得小的时候,他们三兄弟的感情十分好,他对待大哥、二哥都是同样的,可自从知道沈子寒并非他们的亲兄弟,有些感觉就不同了。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军中机密,又找不到其他话题,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芷槐院的正厅内也是一室沉默。云平昭、许氏分坐两边,两人都刻意不去看对方。
许氏气恼云平昭一回屋就质问她,是否是她故意引沈君昊入后院。她当然知道,此事一定会让沈家反感,可除了女儿说的这个方法,她想不出其他主意,彻底斩断沈君昊与云梦双之间的牵扯。
云平昭抬头望着墙上的仕女图。这是刚成亲那会儿他为她画的。那时的她明净、善良,天真、可爱,即便只是看到小动物受伤,也会伤心上好多天。可现在呢?先不论许弘文与云梦双是不是有私情,今日他们明显就是被诬陷的。还有她在众人面前说的那些话,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手段……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从璀璨的明珠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鱼眼。云平昭失望地想着,目光紧盯着画中对花而笑的女子。
许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朝丈夫瞥去。她记得,他为她画这幅画时,他们刚刚得知她有了身孕。她犹记得他是多么高兴。她知道他很想要一个儿子,可她生下女儿之后便不再有孕。自他们丁忧回乡,连那几个妾室、通房都没能再怀孕。
罢了,罢了,若是他依然不死心,再为他纳一房妾室又如何!许氏绝望地叹息。
她的母亲只生了他们姐妹二人。虽然女人最大的错便是生不出儿子,但她的母亲有幸遇到了她们的父亲,才能琴瑟和鸣一辈子,而她,怪只怪她嫁的丈夫不如她的父亲。
第59章 拦截
按照原定计划,云居雁将在第二天离家去庄子暂住。一大早,她在如意的带领下离了诵经阁,在云辅的房间外拜别了祖父,接着便去了芷槐院。
面对云平昭及许氏,云居雁明显感觉到父母的神情有异,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眼下,她与沈君昊的婚事算是尘埃落定,但云梦双与许弘文呢?她料想到许弘文为了保命,一定会拉云梦双入水,可是她想不通云梦双为何慌了手脚。如果真让许弘文计谋得逞,云梦双会不会走上她前世的旧路?虽然她已告诉母亲,分家是摆脱二房的唯一途径,但最后的结局还要看她祖父的意思。
如今,她看似大胜,实则却元气大伤,不但给沈家留了坏印象,就连她的祖父也不愿见她。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孤立于别庄,但往好的方面想,她至少能在那里冷静地想一想将来。重生至今,她总是消极的应对,若想挽救前世的颓局,她必须争取主动。
一路上,云居雁歪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思索过往,玉瑶与鞠萍随侍两边,不敢出声。突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
“怎么回事?”玉瑶高声发问,回答她的是一声激昂的马嘶。鞠萍微微皱眉,示意玉瑶陪着云居雁,自己揭开了车帘。
云居雁隐隐约约听到了熟悉的嗓音。她自嘲地笑笑,并未在意。在她看来,即便沈君昊再怎么肆无忌惮,应该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云家的众多奴仆面前拦截她的马车。
不多会儿,鞠萍回了马车,低声说:“姑娘,沈大公子正欲回京城,他说,惊了姑娘的马车,他十分歉意,想当面向姑娘赔罪。”
“赔罪?”云居雁轻轻笑着,用指尖轻抚着小桌上的白瓷茶杯,许久才说:“麻烦姐姐去告诉沈公子,就说大家都有错,无所谓赔罪不赔罪。既然他急着回京,我们便不耽搁他了,祝他一路顺风。”她想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但既然已经决定不在意,她必须学会放下。心痛得久了,自然就麻木了。
沈君昊坐在马上,低头俯视着车帘紧闭的马车。他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因为知道这是她从云家去庄子的必经之路。听到云居雁不愿见他,还祝他一路顺风,他暗暗握紧了缰绳,笑着说:“在下确实是真心想道歉的,若姑娘不能原谅我,在下只能在这里等着,直至姑娘改变主意。”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云居雁不愿见他,他便不走了。
这么无赖的话,不要说鞠萍,就是沈君昊的小厮长顺也吓了一大跳。待鞠萍进马车回话,他哀声说:“大少爷,若是让老爷知道……”
“你不说,父亲怎么会知道?”沈君昊用威胁的眼神看了一眼长顺。
长顺伸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小声哀叹:“大少爷,我的小祖宗,这里可不止小的一人看到您,您就不怕……”
沈君昊沉着脸,无动于衷。看到鞠萍复又走了过来,立马扬起迷人的微笑,问道:“依在下想来,你家姑娘应该不是那些得理不饶人之辈吧。”
鞠萍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她不动声色地说:“回沈公子,姑娘说,您的心意她已经心领了,只是您若有心道歉,又真心觉得自己有错,道歉的对象并不是我家姑娘,而是沈老爷。”鞠萍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真挚,可饶是她再诚挚,也掩不去字句间的嘲讽、揶揄之意。
沈君昊岂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他的目光扫向微微晃动的车帘,紧抿双唇。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女人!他愤愤地想着,正想反讽几句,就见负责护送的云家大管事向他走来。他自知半途拦截马车的行为有欠妥当,顿时有些心虚,不得不咽下已到嘴边的话。
原本,云家大管事见许氏身边的鞠萍正与沈君昊说话,这才不敢上前打扰。刚才得了云居雁的指示,他只得上前给沈君昊行礼道歉。沈君昊虚应了几句,目光一直未离开马车。只可惜,自鞠萍折回去之后,车上再无任何动静。
长顺跟在沈君昊身边,实在不明白这位大少爷想干什么。他眼观八路耳听八方,迅速想着如何劝主子离开,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迎面而来。“大少爷,马上坐的好像是三公子。”他喜形于色,见到沈子遥好像看到救星一般。
不负长顺的期盼,沈子遥顺利把沈君昊带离了现场。待云家的车队消失在两人的视线,沈子遥不赞同地说:“一大清早,你干嘛寻别人晦气?你可别忘了,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寻她晦气了?”沈君昊一夹马肚子,马儿飞快地往前冲去。沈子遥急忙扬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