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山见乔莲藕不听他的,无可奈何,抿嘴一笑,摇摇头说:“那你小心点哈,注意将镰刀挂结实,不然爬了一半掉下来又得下来拿,很费功夫的呢。”
“嘿嘿,知道了,不会的,上树去喽!”
乔莲藕找到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就要往上爬。那松树下部的枝干早让人砍完了,只留下了一些七八厘米长的木桩,像一级级阶梯一样延伸到顶部。这种树其实蛮好爬的,只要手抓紧了,脚踩实了,不费多大劲就能到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去。
乔莲藕有些兴奋,想重新感受一下爬树的那种滋味,别好刀抱住树就往上爬。爬了快到两米的时候,脚下踩着的那根树桩桩太细了,承受不住乔莲藕的重量,“啪”地一声断了,乔莲藕反应不及,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因速度太快,只觉得肚皮被那些尖利的干树桩挂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大叫一声“唉哟”!
宋小山已经爬到了树的半中腰,听到这一声惨叫,回头一看,见乔莲藕蹲在树下痛苦地呻吟,忙三下两下从树上下来,跑过来问怎么啦怎么啦?
乔莲藕痛得说不出话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不是我被开膛破肚了?这样一想,心里涌起一阵绝望,竟不敢掀开衣服去看,看着跑过来的宋小山关切的目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眼泪不争气地往出来淌。
“怎么啦?快点,来,我看看!”宋小山见乔莲藕一直捂着肚子,知道肚子可能被划了一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要掀开衣服来看。
堂姐周云芝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和周庆东他们也一起跑了过来。
“来,还害羞哈,这有啥嘛,赶紧掀开衣服来看看!”乔云芝也觉得有点奇怪,乔莲藕平常大大咧咧的,假小子一个,今儿个是咋啦,还羞答答地不好意思将衣服掀起来。
“不,不嘛……”乔莲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乔云芝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掀开乔莲藕的衣服,露出了受伤的肚皮。
乔莲藕眼睛一闭,长叹一声,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咱一大姑娘家家的,这么多人……唉!不觉脸红了起来。
“天啦,划得可真不轻,瞧,这么大一个口子呢,已经在往外渗血了!”乔云芝惊叫道,完全没有理会乔莲藕的纠结,仿佛在她的心中乔莲藕从来都不是一个女孩子一样。
大家都凑过来看。
“真的呢,好危险,运气差点的话说不定肚子就被划破了,那肠肠肚肚啥的就……”周勇生乌鸦嘴在一旁渲染恐怖氛围,乔莲藕真想踢他一脚,低下头一看,还好,肚皮上只是有一个十几厘米长的红印子,看来真是万幸!
“没事,只是现在有点痛,等过几天长好了就不痛了。”乔云芝将乔莲藕的衣服放下,说,“你好好地坐在这里,我们帮你捡点柴得了,爬树很危险的,你看你不小心,差点出了事。”
乔莲藕惊魂未定,这会儿肯定是不能继续爬树寻找感觉了,只得乖乖坐在身后的一块干净石头上,等他们砍柴了。
看着这些伙伴们在树上飞过来荡过去,潇洒不已的样子,此时的乔莲藕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宋小山动作快,是砍柴的老手了,一会儿就砍了两大捆柴。将柴放上背篓用绳子捆结实后,便开始帮乔莲藕捡柴了。
地上虽然干松针不太多,但是有些灌木丛里还有一些,不大一会儿,宋小山就帮乔莲藕捡了满满的一背。另外几个人一人帮乔莲藕砍了一些,很快凑成了一捆。
“算了,今天她受了伤,背不起这么多的,我帮她背得了。”宋小山也不管乔莲藕同不同意,将乔莲藕的那捆柴绑到了自己的背篓上。
周庆东见大家都将柴收拾好了,伸了个懒腰,对乔莲藕说道:“好啦,走吧,我们去找牛回来,莲藕你就在这儿等着,看着我们的背篓,我们帮你把牛赶来就行了。”
“好嘛,我等你们,你们可要快点哈,天都快黑了。”乔莲藕答应了,心里有很多的感动,这些真是自己的好朋友,每个人都那么关照自己。
宋小山一伙走了,留下乔莲藕一人坐在林子里的路边等他们。
天暗了下去,红云满天,天地间一片苍茫。
乔莲藕正欣赏着暮色里的美景,突然旁边树丛里一动,闪出一个人来,吓得毫无戒备的乔莲藕差点叫出声来。
第十一章 曾疯子
谁?
在那里干什么?
乔莲藕一个人坐着,树丛里突然出现一个人,着实被吓了一跳,背上都起了一层白毛汗了,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紧张地看是谁来了。
原来是个老太婆。乔莲藕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只是许多年不见了,一时想不出来而已。
乔莲藕的脑袋迅速地转动,在记忆里搜寻,终于知道是谁了,脱口而出道:“曾婆婆,原来是你啊!”
那背着个背篓走路颤微微的人正是姓曾,一个曾经的地主婆,现在是村子里的五保户,没有任何亲人,一个人住着。
曾婆婆很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乔莲藕,她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怎么这小妮子突然懂事了?居然改口了?叫她曾婆婆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叫的啊。
曾婆婆解放前是本地大地主周叫天的小老婆,解放后,周大地主被打倒了,没收了全部家产,周叫天被执行了枪决,家里其余的人这么多年来都去世了,唯独剩下了这个叫周曾氏的曾婆婆,成了村里的五保户,由集体管着。
周曾氏有一个外号叫“曾疯子”,村里所有的人都这么叫她。外号得来还有些原因。这周曾氏年轻时候好生了得,乔莲藕以前听大人们讲,解放前,周曾氏因为漂亮,又是小老婆,深得大地主周叫天的宠爱,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飞扬跋扈。这周曾氏别看是女流之辈,却骑得好马,手使双枪,枪法又准,骑在马上跑将起来,左右开枪,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酷毙了,怎一个“牛”字了得!别的老婆都裹了小脚,她偏是一双天足还深得主人喜欢,看来这周曾氏能量巨大,魅力真是无穷。
解放后,周曾氏的风光不复存在了,但是这女人却脾气不改,虽被打倒,但是说话依然中气十足,骂人相当厉害,可能想着老娘反正都这样了,看你们还能将老娘咋办吧,活得那叫一个泼辣劲哟,村里面谁惹了她,必换回来一顿劈头盖脸的好骂,惹事之人必得落荒而逃,从此,周曾氏便得一诨号“曾疯子”。
村里的小孩子都有些怕这个神秘又厉害的女人,一般都远远躲着,调皮的家伙往往趁着曾疯子不注意地时候,跑到她屋里去偷一样东西出来,曾疯子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看到这些调皮的小玩意儿偷了她家的东西,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追了上来,边跑边骂,吓得挑事的调皮蛋们鸡飞狗跳,瞬间跑得无影无踪。曾疯子气没消完,还站在那里撑着腰,扯着脖子翻江倒海地骂,直骂得累了才罢休。
乔莲藕以前不懂事,也和一帮小屁孩一起,在曾疯子面前没大没小地乱叫,曾疯子没少骂过她们呢。
今天,冷不丁的,在没有任何铺垫和准备的情况下,调皮鬼乔莲藕居然改口叫曾疯子“曾婆婆”了,周曾氏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绷着也不是,舒展开也不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惹得乔莲藕心里发毛。
看到这情状,乔莲藕慢慢明白过来,这周曾氏虽然落魄到了极致,但是骨子里还是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在所有人都不将她当一回事的这个世间,突然有这么一个小女孩子亲切地叫她曾婆婆,自然会心生感动的。
曾疯子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变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背着背篓就要走。
“曾婆婆,你年纪这么大了,走路都不方便,还上这山上来做什么啊?”乔莲藕上前一步,轻言细语道。
“我,哦,是莲藕啊,家里没有柴烧了,我上山来寻点柴,顺道摘了些豇豆回去煮。”周曾氏的语气也轻了下来,不那么冲了。
乔莲藕往周曾氏的背篓里看了看,并没有柴,只是底部有几根豇豆罢了,但问道:“你的柴放在哪里的,背篓里没有啊?”
“啊,这个……我……”周曾氏忽然有些慌乱。
乔莲藕也觉察出了周曾氏的慌乱,却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周曾氏可怜,年纪这么大了,还得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虽然村里面提供粮食啥的,但必竟是一人过,怎么说都还是很艰难的。想到这里,便打定主意,对周曾氏说:“曾婆婆,来,我这背篓里有些柴,你手脚不便利,将我这背篓里的干柴背回去得了,湿柴引不燃火的呢。”
说罢,硬将周曾氏的背篓拿下来,将自己背篓里的柴给装了进去。
“我不要!怎么要你的柴啊,我自己捡好了!”
周曾氏很倔,但是乔莲藕今天更倔,最后只得依乔莲藕了。背起背篓来要走的时候,乔莲藕看见她眼里似乎有泪花,周曾氏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头也不回地走了。